「殊、殊恩……快来救我……呜……」
面对这不到十个字的话,就能让我脑子停顿、血液逆流、心脏停止跳动。一点也不夸张,甚至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姁……」话还没说完,回应我的又是一片寂寥。
可是我都还没问出她在哪,对方就挂了电话,我要怎麽去找姁韵?
能确定的是,姁韵真的被挟持了。是不是被范启阳,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断定他就是人犯,但对於他拥有姁韵的戒指这件事,我实在无法接受、也没法宽容。尽管他解释再多,我也知道我不会逼迫自己相信,因为我看到了,看到那个戒指莫名其妙的藏在他的口袋里,而他却也不开口坦承?
当我的心思还在整理整件事的过程,被手机的讯息通知一震而顿住思想。该说是顿住吗?也不全然,算是……冲动吧。
「你要的人在G区的J违建仓库,一个人过来。」
等到我抵达那该死的地方,已经接近傍晚了。黄橙的太阳似乎准备回家,而圆亮的月亮准备出勤。
他俩轮流看着人类万般趣事、愚昧,他们会笑,一直笑到他们自己消失,或是我们消失。因为人类愚蠢、鲁莽、卑鄙、万恶,一切行为在他们看来只是当作在看戏,尽管剧情多狗血,他们没有一次笑不出来。所以呢,现在看着我的他们,早就笑咪咪的等着我接下来的行动吗?
笑着我是傻子,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能这麽卖力、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尽管追了同一个女人好几年、也晓得她不会爱上自己,还是追跑着,且不管怎麽呼喊她的名字,她却从来没有意愿回头看向你。
做个爱情的傻子,不累。不觉得累正是因为,我就是被爱情冲昏头的傻子。
我把小刀和手枪藏在身上隐密处,便兢兢业业的走进充满灰尘、相当黯淡的仓库里头。我不想打草惊蛇,尽管那个犯人早已知道我的行踪,我也不想直接用大喊的方式来找姁韵。如果可以,我想要避开犯人并直接带着姁韵逃里这里。因为跟他正面冲突只会造成伤害,更让我忌惮的是,姁韵和她怀中的孩子。
我缓慢移动脚步,为的是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并努力尝试让双眼适应周遭黑暗的环境,以便熟悉场地并对抗敌人。且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找出姁韵究竟被藏在哪里。
穿过摆着许多货柜的走道,眼前蓦然出现的一道光在这漆黑的走道上显得特别刺眼,却也照出跟随着自己的影子。而在不远处,就有那麽两个清晰的影子。
我奋不顾身的向前方奔跑,即使我知道犯人就待在那里,等我自投罗网。但我无所谓,我一心只想要救出姁韵和她怀里的孩子。我要救的,仅此而已。没有那犯人,也没有我。
「殊恩!殊恩!」
姁韵被绑在一张木椅上,动弹不得。看见她挺着大肚子和孩子在那受苦,我看了真的感到万般心疼。但是别担心,我会让你们回去属於你们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瞥向靠在墙壁的那个人影,他一身就和周遭融为一体,同为沉重的黑色。看不出究竟是周遭气氛比较黯惨,还是他?
他并没有看向我这来,且丝毫也没有想行动的意思,是在等我行动?
我发现其实姁韵并没有被绑得那麽紧,嘴巴也不像其他犯人的手法一样总爱贴着黑胶布,他让姁韵能自由发言,只差在不能行动。这麽做,是为了甚麽?还是说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范启阳,而会对姁韵这麽宽松的缘故是因为我?
我不愿再多想,因为直到他不亲自揭下面具也毫无意义。
我一步、一步走向姁韵,并把视线专注在那黑衣人身上,就怕一转身,他一个行动会伤害到姁韵。
「你就带她走吧,我不会做甚麽。」
由於那黑衣人的嘴被黑布所遮盖,发出的音显得有些低沉,沉的让人有些要窒息的感受。
但我不懂他这麽做有甚麽意义,要我一个人过来却又放我们走,他存着甚麽心态?
我迅速解开绑住姁韵的绳子。「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该怎麽说……其实我……也有些……混、混乱……」一说完,姁韵便倒在我身上。
我扶好姁韵,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黑衣人。「你到底对她做了甚麽?」
「如果不想要我回心转意,就别再废话,快点走吧。你对她身子有甚麽疑问就快把她送到医院。」
虽然是一块黑布挡着他的面孔,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但光看那双眼,我却好像能感觉到甚麽……他闭了双眼,看起来有些疲倦,似乎是渴望几秒钟的闭目养神。最让我避不开的是,他给我的感觉若隐若现,我却抓不着甚麽头绪。
这黑衣人有着不浓也不疏、恰到好处的双眉,也有着有些诱人的双眼皮,还有……左眼皮上有颗——棕色小痣!
这……这是在我和范启阳认识的隔早在他身上所发现的特徵,也就是说……
「你是范启阳,对吧?」
我这麽一说,原本闭起双眼的他倏地睁开他那双清亮大眼。光是这个反应,就足以让我确定是范启阳。
虽然说该抓的还是该抓起来,但是……我不想要这样毁了他的青春。他还年轻,也还怀有远大、还在等待他去实现的梦想。而且姁韵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疤痕在身,看起很好,只差在受到惊吓而如此疲惫到昏睡。
我把姁韵背起来,而范启阳依旧无动於衷,站在那里目送我们离去。
当我准备打开仓库大门,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留下了最後一句话。
「别让我再看见你,我不想因为我的职业道德而毁了你的前途。」
我把姁韵背进车内,让她坐好并替她系上安全带後就启动引擎,一啸而过。
由於这地区实在过於偏僻,在夜间行驶时总要特别小心,就怕一个不注意而在这小路上出车祸。
最可恶的是,这里完全没有路灯,得等我行驶上高速公路後才有灯光照下路面,否则在那之前我都得小心翼翼的开着车。高速公路旁的道路还是非常窄,还有一群杂草在旁随风摇摆,我能想像许多乡下孩子会相约到田里一同玩耍,那是比都市小孩还要美好的童年经验。
从我自乡下搬到都市,就一直这麽怀念在田里过着童年的生活了。但也是因为搬到都市,我才能遇到姁韵,和她结为知己、牵着手过完一生……嗯,不对。牵着姁韵的手的人,不会是我,是郑以憾。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有甚麽好可惜的,反到很庆幸姁韵能遇到这麽好的男人。
不知道如果当初我没有让姁韵跟郑以憾在一起,而是和我交往,姁韵的人生会不会从此变得不幸福?
嘛,那都是假设,但实际上我们的心底早就做好决定了,并不需要别人来多说。所以,那是姁韵的决定,我不会干涉甚麽。至少看着她活得快乐、有着圆满的生活,我这一生也满足了。
就当我准备开上高速公路,有辆车急速超越我们,一个转弯加煞车,害得我不得不赶紧停下来。这开车的是喝醉了?正当我想下车一探究竟,却发现对方早已下了车,手中还拿着……棒球棍!我害怕直接开走反而会让他追得更紧,又或者他会索性把球棍砸向车子,要是砸到姁韵就不好了。
我也立即下车,并确认好小刀和手枪是否有带在身上。我一步一步逼近他,他也毫不却步,等待我动手。我想看清楚他的长相,但这里依旧没有路灯,且这个人又戴着红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实在很难轻易去辨识。
「你想做甚麽?」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手上拿着的棍子跃跃欲试,就等着我要怎麽回敬他了。
如果不到必要时刻,我实在不想把伤人的东西拿出来,於是我偷偷拿起手机,拨出号码给任资载。就算他接起来,我也不会挂断,因为我曾和他说过,如果谁有危险就赶紧打给对方,如果另一头有五秒没传来声音就表示有紧急状况。
就当我隐约听到任资载的声音,对方的棒球棍朝我挥过来,幸亏我还来得及躲过去,但是手机掉在地上。下一秒,那个男人狠狠的把我的手机给踩碎。我对这种用钱了事的东西没所谓,就怕他突然的一击会让姁韵受到威胁。所以在那之前我得把这家伙铐住,就算没抓到也要记住长相。
又一挥,我还是躲了过去,并趁着空档把他头上的鸭舌帽给拿下来。再来,就只剩下那碍事的口罩了。
「自首的话罪会比较轻,要认罪吗?」
他依旧保持缄默,然後又是一记飞踢,可惜被我巧妙地躲过。但不管他怎麽打、我怎麽躲,就是找不到机会把他的口罩给拆下。我决定了,无论如何我都得看清楚这家伙的长相。我往他身子奋力一扑,便马上拆下他的口罩——
他的样貌,让我忘记他的手中还有棒球棍的存在,任凭他在我身上凌虐。
尽管他怎麽打我、甚至打到没有意识,我也不会忘,不会忘记站在我身前的人是谁。
那是连我也不愿相信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