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純屬短篇】 — 【意外……收穫?】(全)

学生那一天的打工是临时的。

说明白一点,因为父亲自行经营的小规模清洁公司人手不足,所以在得知某位员工隔天有事必须请假後,基於长期承包合作的关系、不能让这天的工作开天窗,於是紧急调派他当临时助手,来替一家公司行号进行清洁的工作。

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加上自小看父亲工作到大,所以他原则上已经驾轻就熟了,这天一早便准至到该公司报到。

清洁的内容包罗万象……总之就是要把环境维持乾净,包括了擦玻璃。

在检查安全设备妥当後,他拿着必备之工具登上高空作业台,从十七楼高的楼层一一向下擦拭着玻璃。

这是他最讨厌的工作之一……学生唯有在这个时候才不得不认同父亲选择了一项不轻松的职业。除了负载了风险,也要克服对高度的恐惧,在艳阳下数小时,有时他都觉得自己快中暑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依旧乖乖做好份内的事情,只求工作快点结束。

因为是企业公司的承包清洁工程,从外头的透明玻璃,可以清楚看到室内的情景。

人来人往的,办公室的白领阶级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有些看到他、会挥手打招呼,有些则低头跟身旁的夥伴不晓得讨论什麽,然後对着自己笑──面对各式各样的反应,学生均只礼貌地点点头。

反正他也猜不出来他们在讲些什麽,与其有闲情去揣测,倒不如赶紧做完工作回家更为实际。

他卖力地擦拭着玻璃,好不容易剩下了倒数阶段的进度。

几乎不用思考地持续手边的动作,学生脑袋现在呈现放空的状态。

而後透着玻璃,他看到了某间好似私人办公室的空间里,有两个男人正在讨论着什麽,学生刚开始不以为意,仍旧尽职地擦玻璃,直到……

直到他看见那两个男人……无视自己的存在,拥吻了起来。

当下,他愣住了,拿着抹布的手就这麽僵在半空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藉由擦得闪亮的玻璃反射,他瞄到了一脸错愕的自己露出挺白痴的表情,也清楚看到里头面对着他的那名男子的神情……

很投入,却也有抹感伤。

有丝泫然欲泣的味道,也有股特别的风情──那一刻学生彻底感受到、原来一个男人亦能有那样魅人诱惑的一面,异常地迷人、异常地让人想好好保护,想拥抱他……更进一步的。

他看傻了,完全忘了自己正在工作、且也不该如此无礼地盯着人家看。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内的那两位终於离开了彼此的唇瓣,男子尚有些迷离的眼神轻轻向上一瞥,正巧对上学生尴尬的目光──下一秒,他惊诧地瞠大眼。

站在他对的男人观察到他的反应後跟着转过头,这才发现了尚挂在半空中的学生。

……原来他们刚刚不晓得自己在外面。学生这下子明白了。

不过碰到这样的情况要怎麽处理?他实在不晓得。

进退两难的处境……事到如今要装作什麽都没看到,似乎有些矫情。学生思索了片刻。

最後他困窘地向里面的两个人鞠了鞠躬,下意识地转身……

看到男子和男人惊吓的表情後,学生猛然才想起──该死,他在擦玻璃!现在人在空中……

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回跨出的脚步了。

这让他感受到用身体来体验自由落体的滋味。

「你是笨蛋吗?我只叫你擦玻璃,你干麻表演自由落体!」恢复意识後,耳边便传来父亲大人又怒又着急的吼声。

「呃……」听说,幸好因为近年来提倡环境绿化的影响下,种了不少树,正好缓冲掉坠落的冲击力、也刚好他只剩下最底层的三层楼玻璃还没擦完,否则现在应该不止断了脚骨加身上多数擦伤的战绩,八成要粉身碎骨成肉泥了吧。

「好了啦,平安就好,让他好好休息,要念等康复後再念吧。」母亲拉拉父亲手肘处的衣服提醒道。

「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啊,谁会没事在擦玻璃时『走』出作业台。」被母亲制止住过大音量的父亲口中仍不断叨念。

「哈哈……」身体又痛又无力,学生仅乾笑了几声。

总不能老实说是因为看到两个男人接吻的现场吧。

「你怎麽这时候住院呀,我们要表演了耶。」学校社团的同学也闻讯赶来探望。

「不过还好啦,反正你也不是主唱,坐在轮椅上弹吉他,应该能博取一些同情的观众吧,哈哈哈哈──」没良心的同学中有人这麽嘲笑,学生在心里暗自盘算、等自己出院了,一定要赏对方一拳。

「听说你从高空作业台上『走』下来啊?那有没有体会到地心引力的力量啦?改天再详细把体验告诉我们吧~」这个人以後绝对会被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一堆损友。送走了吵杂的一群人後,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始作俑者」带着花和探病水果造访病室。

「初次见面。」男子温文地笑着,将花和水果摆在合适的地方。

「算『初次』吗?」跟在身旁的男人听後讪笑。

男子轻瞪了他一眼,随後朝学生露出抱歉的神情。「我们听说你醒了,赶紧过来探望──那天,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受了这麽重的伤。」

「没关系……我恢复得很快,医生说没多久就能出院了!」见到他真诚的面容,学生有些羞赧,悄悄回避那热切诚挚的眼神。

「是他自己要在外面看的吧,且我们也没叫他从上面『走』下去啊,正常人会这麽做吗?」一旁的男人耸耸肩。

「……」男子红了红脸。

他望了望学生,用眼神传递着「对不起」之讯息,然後又草草讲了几句、包含一句「请多保重」後,赶紧带着男人告别。

见他匆匆离去,不知还能不能见到这个人,学生心中顿时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没想到男子後来又自行来探望了几次。

「上次……很抱歉,他讲话比较直了点,不过没有恶意的。」他替男人无礼的态度道歉。

「不要紧。」学生呐呐地摇头。

「呃……你看来、恢复得还不错。」拙於找话题,男子沉默半晌後随意开口。

「嗯,我年轻力壮嘛!」学生弓起手比了个「大力士」的手势。

见到他有精神的模样,男子终於放下心,漾出笑容,「太好了。」

学生凝视着他有些腼腆的笑颜,明明已经出社会工作、又保有犹如学生时代时纯真的笑意,上扬的唇瓣勾起美丽的弧度,嘴唇隐约透着粉红的色泽,这幅诱人的景象让他忆起先前目睹的那幕。

糟糕……他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某些不该想、不适合目前场合的事情。学生红了双颊,轻咳几声掩饰困窘。

男子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你还是学生?」他曾看过好几个人来探望他,气质不像社会人士。

「对啊。」学生点点头,「啊、不过我们私下也玩乐团,偶尔会有一些表演。」算是业余乐团吧,有时也兼几个打工,严格说来不算是非常单纯的那种除了念书还是念书的学生生活。

「是吗,听起来不错呢。」笑了笑,後来慢慢聊到学生丰富的休闲娱乐,两人逐渐聊了开来。

热络的气氛让他更不好开口询问男子、关於那天,他和那名男人的事情,以及他们两人究竟是什麽关系。

彷佛一旦问了便会破坏现在的融洽。

等到要出院的前一天,他才鼓起勇气:「那个、你和那位……同事,是、是什麽关系呢?」他觉得就算面对来看表演的观众,都从未这麽紧张过。

男子愣了愣。「我以为你都不会好奇呢。」一会儿後失笑。

看到他的反应,学生呆了呆。

「先前为了让你问,我还想了一些说词。」他坦言:「不过其实也没这个必要,怎麽说才好……」歪着头思索,「正确讲来,应该算『前情人』吧,你也看到了……其实那天,是我向他要求分手前的一吻,所以才……」诚如他所目睹的那样。

虽然是上司和下属,但交往前即说好公私要分明、分手後便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公事往来,再无其他更多的交集──会以分手收场,自己或多或少有些预感了,那一吻对自己而言,该算个纪念吧。

虽然仍有些惆怅的感觉割舍不掉。

学生再度从他脸上看到了那抹感伤……稍纵即逝,却货真价实。

「你别哭!」他脱口而出。

「咦?」闻言,男子不解地望着他,「我没哭啊。」摸摸自己的脸颊。

「可是……」他觉得他在哭──心在哭泣,纵使外表看不出眼泪,却划过心头留下痕迹。

「你真奇怪。」男子笑着。

学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奇怪,才会似乎对一个同性别的人产生心动的感觉。

想守护对方的笑容之心情强烈到不容忽视。

「你、你可以来看我们的乐团表演吗?」他不想要两人短暂的缘分维持到出院後便消逝了,「有时候是在晚上,你可以下班後过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我拿入场券给你!」

殷切盼望的眼神,让人难以拒绝。「可以吗?我可能不太懂音乐……以前总被说没什麽音乐细胞。」男子难为地搔搔头。

「没关系,你只要人到了就好!」只要累积相处时间,他就有更多的机会再看到他。

「这样啊……」顿了顿,「那请多多指教了。」伸出手。

学生的视线望向那只拥有修长手指的手掌,然後握了上去,「请多指教。」

认识他,该是「意外」里头的「收获」了吧?

痛得要死、还得让脚跟石膏相处数个月,却又显得美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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