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配角。》 — Act Five – 一千隻紙鶴(3)

枪响的那一刻,我的心整个揪在一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跟着科内一群疯狂的女人嘶吼,「商经科加油!加油啊啊——」也不管耳膜受到的冲击有多大,情绪无比地亢奋。

社长是第一棒,相较於其他科的选手,他的个子矮了些,速度却一点都不输他们,努力地拉近与一、二名的距离,顺利地将接力棒交给学长。

面色潮红的他抹着不断落下的汗水,大口地喘着气。

「给你。」我丢了一瓶矿泉水过去,他错愕。

「辛苦了,社长跑得很好哦。」不知道为什麽,忽然就想这麽说,我咧嘴一笑。

回应我的,是那好比阳光灿烂的笑靥。

然後我们两人的视线纷纷回到持续进行中的比赛里头,白热化的激战不禁让我看得惊吓连连,我们科和控制科竟然不相上下!对於商科来讲,这简直就是奇蹟。

也许我们科会名留青史呢。脑子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我傻笑。

第十九棒,接下来就是子胤了,心脏疯狂地跳动,我忍不住攥紧拳头,紧紧咬住下唇。

交棒的一瞬,我冲着操场上大喊:「子胤,加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我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光,继续在心里替他祈祷。

也许空气无法将我的声音传达到他耳里,但心的声音,是他的话一定能够听见,我一直都这样深信不疑。

加油声鼓噪着气氛,现在的我再也镇定不了,不顾一切地喊着他的名字,有什麽东西好像快要突破长久以来限制住自己的线。

二十公尺、十五公尺、十公尺、八公尺……眼看终点线距离子胤越来越近,只要再迈出一两步就能够抵达……

然而触碰到的前一秒,世界忽然就静止了。

站在最前面的我,清楚地看见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痛苦的表情,湿透的浏海挡住了他的视线,我所看到的一切,也跟着模糊起来……

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转,他倒在地上的画面也出现了残影,我慌张地想靠近,却怎样都碰不到,我的灵魂好像出窍似的,思绪如此清晰,还能够听到自己绝望又无措的哭吼。

明明就是想为他做些什麽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倒下。

看着我最喜欢的男孩……失去追逐梦想的机会。

「姜子胤……」直到触摸到他还温热的身子,我才猛然回神,泪水决堤。

「醒来、快醒来!你还没碰到终点线,不能昏过去啊!」我疯狂地摇着他的人,四周充斥的骚动声好像要将我淹没一样,我既害怕又慌张。

感受到有人抓住我,限制住了我的行动,我开始剧烈地挣扎,想要挣脱他们的束缚。

放手、放手!子胤还没跑完,他怎麽可以就这样昏过去?怎麽可以!

「不要、不要阻拦我,我要叫醒他……」哑了嗓子,我崩溃地哭吼。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的我耳朵好痛好痛,我看着医护人员将他抬到车上,还是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却被拉住。

阻挡在我前面的,是煞红了眼的韩琴乐。

「现在,你满意了吧?」她的笑容就像是在讽刺我的决定。

我愣愣地看着她丝毫不掩饰的恨意,突然觉得我应该也是这麽看待自己的。

我恨自己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子胤在我面前倒地不起。

什麽也办不到的我只会说着大话,自以为是地认为我的想法是对他好,说到底,只是利用这样来掩饰自己的过错……

逐渐远去的救护车使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越来越大,一股脑儿冲进我紊乱的思绪。

「该死,我们差点就能赢了!」

「都是那家伙啦,关键的一秒全毁在他手上了。」

「到底是谁派他上场的?身体状况不好就不该勉强吧,现在拖累到整个科。」

前所未有的愤恨感油然而生,我瞠视那些开始怪罪子胤的学长,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家伙还算人吗?讲这些什麽屁话!」

像是脱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我。

「学妹对学长的态度是这样的吗?」他故作凶恶的表情全是破绽,随随便便就被我不及一半的愤怒给瓦解。

「对你们这种家伙不需要态度,人都倒在那边了你们还只想着要赢,这都是些什麽鬼心态啊!你们以为他不想获胜吗?他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啊!」眼泪奔腾不止,我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今天要是不说出来,子胤就会永远背负着这些误会,被误解。

「对他有期望的人到底是谁?不就是你们吗!」我抹掉脸上的眼泪,继续道:「难道你们认为他随随便便就能跑出今天这样的成绩吗?开什麽玩笑,他努力了多久、坚持了多久,就算知道自己生病了,还是没有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我们不在乎的一秒,对他来说就像宝物一样地珍贵。」

「你们到底有什麽资格说是他害的、有什麽资格说他拖累人?拖累人的是你们吧!练习的时候不专心,甚至缺席,一心只想着要靠别人!」

「该死,你这——」那名学长抡起拳头,眼看着那拳就要直接朝我脸上砸来,我想闭上眼睛,却又死命地撑着。要是在这时候畏惧,那我刚才说的那些就通通是笑话了。

一只手拦截住他的动作,我愣愣地看着突然挡在我面前的人,他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我,像是种保护。

「你们这些学长还真是有够不学长的,现在责任都在我们这些学弟妹身上就是了?」接着站出来的,是开学那天在班上找我麻烦的女生。

「就是说嘛,你们算个狗屁。」乙班班长冷冷地道。

接二连三的轰炸,矛头全都指向那几个学长,同学们一个个挺身而出的身姿,让我止不住地落泪,并不是因为他们站出来挡在我面前,孤单的人依然是我。

我哭是因为我高兴,原来除了我以外还有那麽多人和子胤同一阵线……

「即使全世界都不站在你那里,你都要记得你还有我。」

社长伏下身子,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道,清楚得让我想遗忘都好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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