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我和子胤之间的相处没有什麽变化,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昨天发生的那段争执,完全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幼稚地闹别扭。
「你真的不和我去学校吗?」他穿好运动鞋,回头的一瞬,茶色的头发缓缓飘动,让我陷入短暂的恍惚。
「不去。」我果断地拒绝,「昨天看鬼片看到太晚,现在好困。」说完,我还很配合地打了个呵欠。
「……你还是快去补眠吧。」他轻轻推了我的额头,与其说是无奈的口吻,我真心觉得用宠溺一词比较贴切。
「喔。那你出门小心。」目送他离开後,我僵持住的身子终於获得解脱,摸上自己燥热的脸颊,睡意竟因为那麽一个小动作全失。但我还是照样躺上床,和被子打滚起来。
昨天放学後,我在桌上看见了字条,读完的那一刹,门铃正好响起,站在门外的子胤表情很是无奈,指缝间夹着相同的东西。
我们的父母相约出游,因此从昨天开始,我和他必须生活在同个屋檐下。
至於写意那个小子,想到我就生气,下午一看到我回家就提着行李去赶火车了,我问他既然那麽想家为什麽不要搭高铁比较快,他竟然跟我说:「搭火车比较有怀旧感,这样才符合我的书卷气息。」根本唬烂。
滚到累的我,最後趴着不愿意再动,连思考都有点懒惰,乾脆把脑袋放空,意识渐渐地涣散起来。
「黎昕。」
迷蒙当中,我感觉到有人摇着我的身体,那个人的声音很温柔,是子胤吗?我不知道,很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好沉重、脑袋也是,而且乱哄哄的,似乎无法再让我多思考什麽。
「三十八度……」有什麽东西忽然凑近,我闷哼了一声。
「乖,别乱动。」头颅就这麽被抬起,後脑杓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冰凉,让我感觉好了许多,「莫名其妙就发烧了,你真的一刻都无法让人放心。」发烧,我发烧了吗?
努力的,我终於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画面无比模糊,却是令我感到熟悉的轮廓,我张着口,想说什麽,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喉咙很乾。
「我去帮你买退烧药,很快就回来,等我。」他脸上的笑容好温暖,我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因为这份温柔只有偶尔才会属於我。
好想、好想再看清楚一点,担心我的子胤、对我好的子胤、我习惯的子胤……这时候我才终於意识到,我心里有多麽希望他是我的,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
但我不能说,因为韩琴乐已经抢走他了。
当年的感觉,原来不仅仅是背叛那麽简单,真正影响我的,是失去他的不适应感以及寂寞。
心脏传来的绞痛让我忍不住哭泣,蜷缩着身子试图寻求一点点安全感,但是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被掏空的心。
「很难受吗?」忧虑的声音忽尔传入耳内,一只手有点笨拙的在替我擦掉脸上的眼泪,我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咽声,停不了的泪珠模糊了子胤忧忡的脸庞。
但我竟然能够看见他眼底的不安。
你在不安什麽?是和我,同样的心情吗……
我吃力地举起手指着喉咙,他立刻就看明白我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扶起我,让我靠在枕头上,喂我喝水。
一丝清流滑过灼热的喉间,感觉好多了。
「把药吃下去吧。」几粒药丸和胶囊就这麽映入我的瞳孔,我皱了皱眉,虽然不太想吃,但还是乖乖照办。
「现在几点了?」直到开口说话,我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多可怕,哑到甚至有几个字自动消音了。
「下午四点左右吧,也不晓得你几点开始发烧的,要不是今天第一天所以练习比较早结束,我还真不敢想像会发生什麽事情。」他深锁着眉,见我躺好之後又替我掖好被角。
喉咙痒痒的,我咳了几声。
「你好好休息,晚餐买回来我再叫你。」他勾起唇角,那一瞬,我的大脑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
看见子胤错愕的瞳孔,我才发现自己竟抓住他的衣角,难过地敛下眸子,我默不吭声。
「怎麽了?」走回床边,他问。
在心里纠结了好久好久,嘴巴开了又阖,反覆多次。
「能不能再陪我一下下,一下下就好。」近乎是哀求的语气,也许是因为生病,我连脑袋都不清楚了,居然讲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一直以来的倔强,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我就像个傻子一样。
「……真拿你没办法。」隐约听到他低沉的笑声,床微微晃了一下,我发愣看着坐在床沿的人,半刻缓不过来。
他就这样看着我,我却一点都没感到不自在,「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听到这句话,我乖乖地阖上眼睛,但手还是抓着子胤的衣角不肯放开。
如果可以,永远都不要走了,好不好?这个小小的心愿,我永远只能埋在心中,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得以实现、或者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