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宛如 — 8-3

善如抬起头,果真见到在窗边的司海,她难掩激动,提起裙摆奔向前去。

「小心。」司海却是担忧的接住了善如。

「司海。」善如甜甜一笑,「怎麽来了?」

司海从怀里掏出信,「这是宛儿回的信,你看看吧。」

善如接过,那篇信,篇幅不长,大致上说她安好,要她好好照顾孩子,别累坏身体,一定要适时调养,多吃些进补的东西,说来说去,都是绕着她打转,尤其特别爱唠叨她的身子。

善如放下信纸,见司海丁着自己的肚皮看,便笑了笑,「他叫佩罗。」

「佩罗……」他喃喃,看着她微隆的小腹,他忍不住问:「我可以摸摸看吗?」

善如点点头,「当然。」司海极为缓慢地抚上善如小腹,再触摸的那一刻,喜悦洋溢在他脸庞,善如看见了,竟觉得格外温馨,脱口便问:「孩子出生後,你愿意当他义父吗?」

「这……」他抬起头,诧异不已,但在见到善如恬淡的笑容之後,他懵了,「好,我答应你。」

「小佩罗,这是义父,你可要记好了,他的手掌又粗又厚,是练武家子,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向他请益。」司海腼腆地收回手,善如却按着他的手,再次抚上去。「只有这个名字,才配得上奥坎罗的孩子。」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配得上奥坎罗的孩子……」他不禁失笑,「这名字,想必是你取的了。」

「是的,我把所有的爱与希望,都寄托在这孩子身上,真希望他能快点出生,好让我看看他究竟是长什麽样子。」在司海眼里,善如始终是纯真无邪的,现在又多了一层母爱的光辉,更显得圣洁。

「我该走了。」司海有些不舍地收回手,这次善如没再拦他。

「因为罗吗?」善如叹息,但随即挂上笑容,「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说服他的。」

司海挑眉,「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那麽好解释的。」他半开玩笑的说。

善如了解的点头,「所以我才要你认佩罗做义父,既然是义父,就能合情合理的来亚尔找佩罗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层用意。」说这话时,他心里竟觉得苦涩。

「当然,主要还是我个人私心,想时常见到你。」她有些急切的说,但说出话之後又皱着眉头,觉得自己踰矩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来见你的。」他的嘴角不禁上扬,因为她刚才的一番话。「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我走了。」

善如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信,「对了,这信要不我现在回,让你顺道带回去?」

「不急,你慢慢写,写完再交给信差吧。」司海顿了顿,「我只是想找个理由来见你罢了。」

善如嘴角上扬,「那很好,以後你就不必为了找理由而烦恼了。」

司海怔怔地望着她,彷佛她是天下最美好的事物,美得移不开视线。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真的该走了。」

善如上前,抱了司海一下,司海却是别扭,因为中间隔着佩罗,让他觉得怪异,又怕弄到她的肚子,於是他勉强地碰了善如的背。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仅此一眼,想将她此刻的身影牢牢记在心里,一直存放着。

「朵莉?瑞娜?」我在寝殿四处喊,但就是没人回应。

奇怪,她们跑去哪了?平常总是随传随到,就怕我出了任何差池,就算有事也一定会留下一人待在寝殿的。

我扶着墙,身体仍是虚弱,但我逐渐离开墙壁,双脚还是能够支撑身体的。

换上轻便的衣裳,我步出寝殿,在宫里乱晃,我对皇宫并不熟习,先前又因为病故,大多时间都待在殿内,再不然也只是到殿外的花园散散步。

四处都是纵横交错的道路,为避免迷路,我一直按着上次司海引领着我的路线走,不一会就走到了大殿。

恩人并没有在殿内,远远地,我便看见他和一名大臣在殿外一隅谈话,我不自觉漾起笑容,朝他们走近,两人浑然不觉我的接近,我每接近一步,就愈是兴奋,想必恩人见到我,也一定是很高兴的。

走到一定距离时,我已能听见他们的谈话,而这段谈话使我却步了。

站在恩人身旁的是陈大夫,他捋着胡子,气定神闲地说:「都在这了。」说着,从怀里掏出药瓶,恩人伸手接过。

「万无一失?」恩人把玩着药瓶,「只要这麽一瓶,就能让她毙命?」

我不禁皱眉,正想上前,却又听陈大夫缓缓答道:「她已身中剧毒,但那毒性虽强,拖延的时间却也冗长,这瓶药,主要是加速病情的恶化,对普通人是无效的。」

我心里彷佛被什麽猛烈撞击,只是瞪着前方,脑袋一片混乱。

他们要陷害的人,可会是我?

「需要多久时间?」恩人看起来很是不耐烦,「我等不了太久。」

我险些腿软,勉墙稳住身子,我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转身就跑,漫无目的的在皇宫行冲直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回首,四周没看见人和走动的人影,却不愿放慢脚步,不知跑了多久,身体骤然一阵剧痛,我不停喘着气,跌在地上,手扒抓着路旁的杂草,按着胸口,心跳快得像是要准备停止。

根本用不着来陷害,我已经是命在旦夕了。

「宛儿,宛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一人拍拍我的脸颊,急切的说。

微微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令我心痛的男人,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地落下。

恩人不明白我怎麽突然哭了,他替我揩去泪水,从怀里掏出药瓶,柔声安慰道:「宛儿乖,把这药吞下,你会好起来的。」

我明知道那是致命毒药,却无力抵抗,只能抿紧嘴,恩人见我固执,心里一急,把药含进嘴哩,以口就口,放入我嘴里。

泪流得更凶了,我趁着喘息的间隙,无力的问:「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宛儿,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後一切都会没事的,嗯?」他打横抱起毫无反驳之力的我,脚步轻盈,我的视线早已迷蒙,看不清他究竟要带我往哪里去。

因为我不属於这个世界,所以犹如浮木的恩人,如今也要离我而去了。

我不甘心闭上眼,却也没力气再说话,我甚至无法支撑起身体抬头看他的表情究竟是得意还是不忍,我的身体冷冰冰的,但最冷的地方,是心。

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为什麽你舍得在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彼此之後,却又舍得硬生生的把我扔开?还是说,你所做的一切,也是有目的的呢?

原来在这世上,我是多余的,能够利用的,早就被人用得彻底,自己却浑然不觉。在这里,我从来就不该相信任何人,从来就不应该付出我的真心。

只有凯申和父亲才是爱我的,但或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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