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十月初八。
三百年前的现在已经冷得不行了,更别提四阿哥的这个宅第附近什麽都没有,空旷的场地让空气更加流畅,冷得让我狂打哆嗦。
十三爷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很惬意的喝着翠竹方才替他添的雨前龙井,漂亮的褐色桃花眼趁着间隙偷谯着我,让我感到哭笑不得。
十三和十四老是喜欢往我这儿跑,也不管天气冷得像什麽一样,他们依然穿着秋装,丝毫不畏冷,像个神经病。这个很现代的词套在他们身上,让我莫名的想发笑。
他放下茶杯,沿着杯缘摸着,眸子专注着上头的大红牡丹花,「笑什麽呢?」他问我。
「没什麽。」我轻笑,「我说十三阿哥,你怎麽这麽喜欢来我这?」
「这个嘛……」他沉吟了一会儿,想得专注,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下,褐色的眼睛迷茫的看着大门口,好半晌才垂眸,「我也不知道。」
「总觉得你这儿比较好玩啊。」他笑说,修长的指节在桌上敲打,打出一阵阵的节奏。
「奇怪的家伙。」我说道,替他把茶杯给添满,惹来他的一声调笑。
「你也是奇怪的家伙。」他挑起眉,很理所当然的接受我的服务,抬手正要拿起茶杯,手却停顿在半空。
我以为是热气烫着了他,可是他的手明明还没碰到杯子啊?我奇怪的看着他,却见到他一脸的惊讶。
「怎麽了?」
「我差点忘记我来这儿的目的了。」他轻拍自己光洁的额头,有些好笑的朝我看来,「韵雪。」
「是?」我眨眨眼抿起唇,莫名奇妙的和他看起来有点邪恶的眼神对上,「怎麽了十三爷?」我笑问。
「你有没有去过宫内年宴啊?」他问,手又往茶杯伸去,这次很成功的拿起来。
他品着茗用斜眼看我,等我的答案。
「没有。」我摇摇头,也喝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
「你想去吗?」他又说,然後不等我回答迳自的开始讲起来,「年宴是正月初一在宫内举辨,不过现在已经开始筹备了。」
「可是我能去吗?」我指着自己,只觉得刚才十三说的那番话和我一点干系也没有。
「可以。」肯定句。
「那我怎麽去?」我问道,做出少女双手捧花的姿势揪着十三,双眼闪亮亮的。
十三则是拿我没辄似轻拍我的头失笑,「能歌善舞你行吗?」他带着一点儿的调笑和认真询问我,桃花眼笑得眯眯的,像褐色的月牙。
我思量一会,「能歌,不擅舞。」我摊手,很无奈的对他说。
「那就够了。」他笑,「你可以把那首发如雪拿出来。」他提出一个意见,点点的笑意闪过他的眸子,染着期待的眼神放在我身上,让我瞬间倍感成就。
「你真的很喜欢那首歌。」我笑说,很没规矩的翘起二郎腿朝他挑眉。
一直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的他,也没有阻止我,只是从侧腰拿出那把熟悉的雕花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无比惬意。
俊美无双的十三、华美的外袍和有点古味的雕花木扇,这三者合一的确是一幅无与伦比的绝美风流图,可惜的是在这寒天里,那把扇子就是怎麽看怎麽不对我的味儿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後在十三不解的眼光下,从他手中硬生生的把木扇抽离。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动作,再呆愣的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上,薄薄的唇微开,长长的眼睫一上一下,张口结舌的看着我。
我维持那个跩到不行的挑眉动作,双唇上扬很挑衅的朝他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结果过了很久,并没有得到我意料中的抢夺场景,而是看到十三没有形象的笑趴在桌子上,笑得一抽一抽的、几乎都快喘不过气了。
我额间的青筋一跳一跳,重重的把自己摔入椅子内,无语的靠在桌子边缘,感受着因为十三的笑声而晃动着的桌缘。
等到桌缘的震动一停,我才正眼看向他,他正呼出一大口气,薄唇的唇角还有着很明显的笑意,「你果然有趣极了。」他笑说,弯弯的月牙投向我,让我有瞬间的心跳加速。
「承蒙十三爷厚爱。」我按耐住自己燥动的心,回个白眼给他,以表示我的无奈。
「我真的是在称赞你啊。」他说。
「我才不要这样的夸奖。」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哈哈。」笑了两声,他单手拿起茶杯放在眼前晃个两下才喝下,桃花眼闪着褐色的眸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放着电。
我很无语的打个冷颤。
「所以你去吗?」他问,用手沾了些茶在桌上龙飞凤舞起来。
「去哪?」我站起身到他的身後站好,略过他的头瞧着桌上的湿画,「你到底在干麻?」我问他,看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这个是什麽玩意儿。
他回头揪了我一眼,像是在嘲笑我有眼不识泰山般的砸嘴,然後用手敲着桌子,「是雪。」
……我怎麽看不出来哪里像雪?我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只能很无语的看着十三一脸自满的表情,然後很默默的,回去坐好。
「你也太不给面子。」他轻笑,然後一掌拍在桌上,把那画给抹掉了。
我轻哼一声,把话题给拉回来,「所以我真的可以入宫吗?」我把手撑在桌上,看着他勾起的唇,有那麽一点的不确定。
他垂眸看着桌上原本应该是画的地方,唇角笑容加深许多,「我说行,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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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果然没有食言,隔天他就骑着他的棕色大马到了宅第前面,他威风凛凛的跨坐在马上,白袍上头的绣花沿着他的袖袍走着,栩栩如生的花宛如都活过来似的。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我,轻柔一笑,桃花眼中是了然的温柔,「手给我。」他朝我伸手,修长美丽的手在太阳下,就跟透明一样。
我笑了笑,把手递给他,眨眨眼睛看着背着光的他,他也学我眨眼,褐色的眼睛可能因为没有照射到阳光所以显得有些深沉,像是在打算着什麽。
「十三。」
「怎麽了?」他很专心的驾马,并没有分神看我。
「你干麻对我这麽好。」我有些任性的问着,害怕着自己贪恋这个温柔的可能。
十三没有任何犹豫的,道,「我就是想对你好。」他笑着,很轻的笑声从他似笑非笑的唇中溢出,就像是什麽东西一样打入我心。
我真的觉得我很没用,总是能够因为他们的一言一行就觉得脸红心跳,我深深的觉得这个的自己很有负心汉的趋势。
「不要对我这麽好。」我说,语气有些闷,像极了小孩子在闹别扭。
可是这次十三没有说话了,他只是空出一支原本握着缰绳的手,拍上我的头,顺着头发向下抚着。
另一只手也放开了绳子,他把双手放在我肩上,靠近我把下巴顶着我的头顶,语气很轻很轻。
「可是我就是想对你好,怎麽办呢?」
我的心口一窒,说不上是害羞还是难受,只能靠着他的胸膛,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眼窝有些乾涩,可是,怎麽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