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设计图真的很难画啊!
笨拙。
──这个不能要言帮忙,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固执。
──医疗室得多盖几个,这样万一有事起来,大家也有地方可以好好治疗休养。
珍惜夥伴。
──整天被言保护也不行啊,我又不弱小,我也想帮你多一点。
爱操心。
──我也想保护言一次。
任性。
──终於可以保护你一次了……
擅作主张。
尽管如此,你还是那麽的愚蠢、那麽的坚强、那麽的爱护夥伴。
只为夥伴作战,只为朋友挺身而出,只为大家而努力。
那麽笨拙、那麽珍惜他人、那麽痛心。
不管再渡过多少年月,你还是我摰爱,我最摰爱的哥哥。
──我叫泽田纲吉……
泽田言纲凝视着镜像,镜里映着侧躺在地毯熟睡的泽田纲吉。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说话方式、一样澄澈的眼眸、一样的栗色刺蝟头。
所有东西都是如此相似,相似得让人不得不出现幻觉。
──叫为重叠的幻觉。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泽田言纲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的。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泽田言纲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文具和地图图样。然後一手拉着文具和图样,一手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双脚跨过椅背对着镜子坐了下来。
泽田言纲把下巴抵在椅背上,静静地凝视镜像中的泽田纲吉的睡相。仅仅是安静地躺在那边,有节奏地发出呼吸声,是副天真无邪,宛如小孩的稚气睡相。
他与他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泽田言纲总觉得跟他已经相处很久了。
要说原因的话,那肯定是因为,另一位世界的泽田纲吉,与自己相处二十多年的哥哥泽田纲吉实在过於相似,偶然不得不令人产生错觉,把两人的身影重叠起来。
但泽田言纲明白,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个体,总会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例如说……在对面世界的泽田纲吉,总有一种违和感。
如果他是来套情报的话,泽田言纲供出情报也没所谓,但是感觉,又不单单是这样。
当初提出合作的其实是自己,他觉得可以利用对方,改变未来。而似乎,对方也在为了什麽一样一直在奔波,如自家哥哥一样,可以累得躺在地上睡着也不自知。
说到底,他认为对方会愿意合作,似乎只是为了未来的情报而已。
可是感觉上,又不太一样。
那种违和感,一直在心底里烦扰着自己。
泽田言纲轻轻甩了甩头。
思绪开始混乱,线索实在太少,使他整顿不起来。
至少他能确信的是,这位「泽田纲吉」,是「泽田纲吉」无误。
泽田言纲烦恼得轻轻叹了口气,一大清早就得思考这麽多着实不是好的开始。
不过对他而言,一天的开始和结束也没什麽大不了就是。
镜中的人依然睡得正熟。
瞧对方累成这样子,泽田言纲也不好意思叫醒他,可是眼睁睁看着他躺在地板睡觉变成着凉又不太好。
「……跟纲吉一样有够笨。」泽田言纲别过眼,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泽田纲吉。」泽田言纲把视线定在镜中的人上,以低沉沙哑的嗓音问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莫名其妙的疑问没有得到实际的回应,只有微弱起伏的呼吸声传到他的耳边,跟哥哥一样,是很令人舒服的调。
泽田言纲合上眼,把下巴压在椅背上的双手之上。可很快,他感觉到有什麽异物抵到下巴,又抬起头来。
伸出手,便看见一枚戴在无名指上的银指环,在灯光的照射变得耀眼,彭格列家族的家徽清清晰晰的刻在指环上。
那是泽田纲吉下令订造的。因为彭格列代代相传的指环被他所销毁了,因此得订制替代品来引导出死气之炎的力量,以及使用匣子。
泽田纲吉这人不喜欢华丽,因此所订造的指环的设计也是很简朴。
但他似乎还是有一点私心的,唯独他与泽田言纲的指环是跟其他守护者有所不同,多了一些小装饰。例如说,指环的另一面刻了他俩的名字。
言和纲。
「纲吉。」泽田言纲看着指环轻声呼唤,无力得宛如溺水小孩。
「纲吉,你在的话,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定会吓了一跳呢。」
一定会吓得跳起来。
一定会喋喋不休地分享不同的事。
一定会拉着自己问是不是幻觉。
一定会……
泽田言纲把手顺着椅背垂下,指环的光芒也顺着黯淡下来。
「你在的话,一定会知道怎麽办的。」
泽田纲吉没泽田言纲聪明,可是在奇怪的点上,他又会比自己灵光。
虽然很多事情都是泽田言纲来解决,但坚强如他,也是需要他人的辅助和扶持。
泽田言纲看着熟睡的泽田纲吉,一直守着他,待他醒来也不是办法。
这样的话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
但又不能放着他不管,让他着凉。
不如说,看着他,总会让自己勾起很多回忆,想起很多的事情,令自己的思绪混乱。
正要想怎麽办的同时,镜像里开始起了变化。
『唔……』
泽田言纲闻声,便抬起头来,朝镜面看。
住在对面世界的泽田纲吉缓缓睁开眼了,迷糊地眨了好几下,才一手揉眼,一手撑着地毯坐了起来,衬衫被他这样一睡,都皱起来了。
『咦……我刚刚怎麽了……』
泽田纲吉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在镜子前睡着了,迷糊得还在想着自己应该要干什麽。
泽田言纲看着这副画面,真不知道该觉得好笑还是好气,只是不知不觉间,刚刚胡思乱想的忧愁都一扫而空了。
揉眼的动作尚未停下,泽田纲吉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不断游移,直到触摸到旁边的镜框才停下来。
摸到镜框的泽田纲吉好像终於意识到什麽,揉眼的手放了下来,然後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把身体转过来。
『呃……』
泽田言纲看见泽田纲吉转过头後,便听见来自他的惊呼。明明泽田言纲什麽也没说,什麽也没做,泽田纲吉便焦急得马上低头,双手合十对他致歉。
『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真的对不起!』
显然,这是他认为自己失态了,而且以为让泽田言纲耽误了很多时间来道歉,这倒让泽田言纲看得一愣一愣的。
泽田言纲没有说话,可泽田纲吉似乎实在很是在意对方的反应,闭上的眼又微微睁开了,似是要偷窥泽田言纲的表情。
但泽田言纲的表情始终如一,泽田纲吉应该看不出什麽端倪。
「我倒是没什麽……你也大概才睡了十来分而已。」
泽田言纲平淡地回应泽田纲吉的回答,平淡得难以感受泽田言纲的情感。
『咦?好……』
泽田纲吉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接受自己的道歉,就姑且当作是,然後让自己换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坐了起来。
泽田言纲就这样抱着椅背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从泽田纲吉的表情上似乎感觉到他感受到这股微妙的尴尬气氛。
『对不起……我们刚刚聊到哪边?』
这样的一个问题,才让恍神的泽田言纲回过神来。
他瞄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地图图样,似乎想到了什麽,「对了……」,又望回镜面上满头疑问的泽田纲吉。
「我有一个问题想你的。」
一个大胆的问题,虽然只是假设性。
『是,请问。』泽田纲吉不分所以,但还是礼貌上允许泽田言纲发问。
只见泽田言纲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刚刚拿回来的地图图样,侧着头轻声试探性地询问泽田纲吉。
无名指上的指环被灯光照得反射出光芒。
「你其实……是不是,不需要这个地图图样?」
『欸?』得到的第一个回答是泽田纲吉的不明所以,还有他微微瞪大眼睛的表情。
有一些事情,他想搞清楚。
他想把所有东西串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