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泽田家就变得这麽热闹了。每天早上都能听到小孩子的欢闹声,或者走走跌跌而摔在地上的哭喊声。不管是哪个,奇怪的是,都不会令人生厌。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往往都满怀温馨。
泽田纲吉跟泽田言纲尚未走到家门前,便已经听见泽田家里传来阵阵的吵闹声,他们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寄住在家里的小孩蓝波和一平。
他俩顺着围墙走,泽田纲吉才刚抬头,便看见自己的窗户染上了一片片粉红色的烟雾,良久之後才渐渐消散。
「啊,蓝波又胡乱使用十年後火炮箭了。」脚步没有停过,泽田纲吉边走边看着那扇窗户抱怨,「我们的房间不要变得乱七八糟就好了……」稍为想像一下後果,泽田纲吉一时无奈起来。
泽田言纲静静地看着身旁不断叫苦的泽田纲吉,一言不发。
冬日暖阳总是那麽的让人舒服,至少泽田纲吉并不讨厌这种微暖的光线。
泽田纲吉突然想到了什麽,停下脚步。留意到他停在原地後的泽田言纲也跟着停下来,两人之间距离只差几步之远。泽田言纲转过身来,跟随着泽田纲吉的视线,发现他还是抬头仰视着自己房间那扇毫无特别的窗户。
微风吹起了窗帘,随风摆动,挡住了房间里的景像,两人的视线也看不清房间里所发生里的事情。只是偶尔还是传来了跟刚才差不多的吵闹声,仔细听听还是有点不同,譬如说有一把少年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有点像蓝波,可并没有蓝波这麽稚嫩调皮。
两人的时间彷佛停止了好几秒,没有改变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那扇窗户。泽田言纲不知道泽田纲吉正在在意什麽,他只是也随着他的视线注意一下而已。
打破时间静止的是泽田纲吉,他收起了对窗户的视线,转而望向身前的泽田言纲,泽田言纲对他的表情有点不解。
「呐,言。」泽田纲吉认真地看着泽田言纲说话,但神情之间又带点无奈,「你觉得十年後的我们,是怎样的?」
「十年後?」泽田言纲反问,他并不理解为何泽田纲吉提出这麽一条问题。
「嗯,十年後。」泽田纲吉重覆。
收到问题的泽田言纲眨了眨眼,想不出个所以来,自然也没有答覆泽田纲吉。
数秒经过了,泽田纲吉没有等对方回应,便望向天空,自说自话来:「我觉得……十年後的我们,还是会被Reborn培训成黑手党的首领,即使我们并不愿意。」话到这里,泽田纲吉又看了看泽田言纲,再次询问他:「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
泽田言纲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冬日的阳光即使很温暖,不带炽热,但光线照射下来还是有点刺眼,这使得泽田言纲半眯起眼来。
「我觉得……」
泽田纲吉静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水。
泽田言纲终於想到了什麽,正要开口说话之际,敏感的双耳却听见了什麽违和的声音。他把视线移至声音的方向,恰好看见一个淡紫色的火箭筒从房间的窗户以抛物线形式投向他们的方向。正确来说,是投向泽田纲吉。
而泽田纲吉什麽也没做,彷佛接受了一切,待在原地,平静地看着火箭筒往自己的方向飞过来。
时间貌似以慢镜的速度流逝,泽田言纲惊讶得张大眼睛,像要抓住什麽似的伸出手来。可时间实在慢得可以,他伸出手的速度也慢了起来,唯独那个火箭筒如时间外的东西,飞行速度是不变的。
眼见火箭筒即将要砸在泽田纲吉头上,泽田言纲毫无理由地慌张得心脏乱跳,瞬间的反应只让他反射性地大叫了起来。
「纲吉!」
泽田言纲猛然睁开眼睛。
伸出而高举的手停在半空,彷佛要紧握什麽,拳头抓得非常紧。
泽田言纲眨了眨眼,放下手来,尝试调整急喘个不停的呼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呼吸终於顺畅了点,他以手撑墙让自己坐了起来,甩了甩头,看清四周。虽然环境很暗,但的确是在自己房间没错。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身躯,也是自己的身躯没错。
「所以刚刚是梦……」
而且是不好的梦,记忆已经变得朦胧的泽田言纲不太肯定地喃喃自语。
因为是在地底的关系,泽田言纲不知道现在的天亮了没,於是从双层床的上床跳下来,走到门口旁开灯,再回到下床边的柜上,拿起闹钟看。
五时二十七分。
天快亮了。泽田言纲皱起眉头,他并不打算这麽早醒来。
即使现在回床睡回笼觉,恐怕也睡不着。
放下闹钟,他便瞄到放在旁边的一个相架。
放着尚在成长,那时候还是十四、五的岁泽田兄弟的照片。
照片中的泽田纲吉笑得很灿烂,泽田言纲虽然没泽田纲吉笑得灿烂,但还是勉勉强强,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笑了起来,构成一幅温馨的照片。
泽田言纲对着这张照片苦笑,手伸了出去,犹疑了一下,缩回去,又决定伸了出手,拿起那个相架。
那时候的他们大概是活得最自由、最幸福的日子。
比起现在的他,幸福上很多很多。
那段日子所发生的事情、每天的日常都像刚才的梦一样,围绕着淡淡温馨。
他记得哥哥泽田纲吉以前真问过他那道问题。
『你觉得十年後的我们,是怎样的?』
虽然总是看着蓝波自己对自己发射十年後火箭炮,但他现在才察觉,跟蓝波相处了这麽多年来,他俩都没试过被蓝波发射十年後火箭炮,穿越到十年後的未来。
也难怪十年前泽田纲吉看着十五岁的蓝波会不禁好奇起来。
而结果就如泽田纲吉当年所言,现在的他们,二十四岁的他们,真的站在黑手党的顶端,是彭格列家族的当家。
虽然,泽田纲吉已经不在了。
泽田纲吉所说的成真了。
那……他本人呢?
关於梦的记忆开始模糊,他记得自己没有切实地回答哥哥。
这件事似乎是过去曾经发生的,但是又有点不一样。
他当时想要回答什麽来着?
想不起来。
十四岁的他,期望现在的自己会是怎麽一个模样?
还有梦中那个从窗户抛出来的,十年後火箭炮。
他不记得他跟泽田纲吉有遇过这种事。
「那到底是……」
泽田言纲苦恼得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记忆实在过於久远,连当年自己的想法都要遗忘得一乾二净。
他决定不再多想,只是这实在不是什麽美好的梦。
泽田言纲也很久没有做梦了。
他放下相架,在身旁的下床坐了下来,顺抚着床上单薄的床单。
下床是泽田纲吉的床,显然现在已经没有人睡了。
但这个小小空间还是保持着原貌,彷佛随时都能准备让泽田纲吉回来好好睡一觉。
这个房间说实在没有很大,小小的,但足够让两个人窝在房间里。这两兄弟似乎自小就不喜欢偌大的空间。
可自从泽田纲吉不在後,这小小的空间,也变得空虚孤独起来。
对此,泽田言纲也渐渐适应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为免波及他人,他们从家里搬出来,悄悄隐瞒母亲奈奈来到这个地下基地居住。
虽然地方很小,但很窝心。挤身於黑手党的世界中,也算是小小的慰藉吧。
即使现在,所有人都遍体鳞伤,所有东西都变得支离破碎,但至少,他还能回来这里,回来他与泽田纲吉居住的小空间。
把视线移到门口上,他总是希望打开门的人是泽田纲吉,当然现在这个已经成了奢望,成了天方夜谭。
他果然还是想念自己的亲兄长。
想念得不得了。
这房间实在很小,小得可以把整个房间的视野都收尽眼底。
旁边就是哥哥泽田纲吉带回来的不可思议的镜子,能横跨两个世界的镜子。
瞄到镜子,他才想起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泽田纲吉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镜子前停了下来。
镜里映照的是橘红色的眼眸。
琥珀色的他,并不存在。
果然那时候的遇见只是一场幻觉吗?泽田言纲有点好笑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摇头,嘲笑自己的愚蠢,也对自己当初愿意花时间自言自语感到不可思议。
一切都只是奢望,他这样提醒自己。
正要转身开门去梳洗之际,眼角却瞄到镜子起了什麽微妙的变化。
抬起的脚收了回来,他揉了揉眼,把视线集中在镜子上。
橘红色眼眸的他,并不存在。
不如说,拥有琥珀色眼瞳的对方,反而正在做什麽诡异的事情。
所以不是幻觉?泽田言纲心中暗叫起来,惊讶又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张开了口,犹豫了一下,话音卡在喉咙好一阵子,最後还是决定轻声叫唤了对方一下。
「……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