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你说,你是什麽时候学得这麽坏?乱搞男女关系就算了,还要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你有钱养家吗?你还在靠别人养……」
「肯负责任就算不错了。」
「哼,虽然说你已经成年了,快到三十岁了,是该要成家立室,可是人家小女生不过十多岁,还未成年……」死小孩一副「子不教,父之过」的痛心疾首状,双手把阿才举高,平视那双圆润高傲的棕色猫眼,还未教诲完,就被传知书不胜烦扰地截住:「你玩够了没有,从宠物店出来後就一直在玩,尽说些胡闹话。」
传知书的臂弯之间则躺着一只圆滚滚的黑猫,翠绿的双眼一点都不凌厉,无辜而温驯,被宠物店的人打理前,她身上的短毛比抹布还脏,如一颗体积很大的尘,打理过後才显出应有的俊模样。黑猫予人不祥凶猛之感,可这小猫却安静又乖巧,被传知书抱起来後只是挣扎了一下,就肯贴上他的胸口,怡然不动。
这只猫是由阿才领回来的。本来传知书不知道,到下午死小孩来店里吃饭,等传知书端出饭菜时,双脚在桌底踢动,不意脚尖碰到一块柔软,便听得一声低哑的猫叫,随即阿才敏捷地擒上死小孩的大腿,伸爪行凶,那可大大惊骇了他,因为阿才向来最亲近他,还是第一次用猫爪攻击他。
弯腰一看,见到桌底多了一团蠕动着的黑色,心中惊异,便有两点绿探出来,如两盏黑夜的幽灯。死小孩才意会过来,屈身爬入去抱起那只沉沉的黑猫。传知书出来一叫,两人讶异得饭也没吃,就抱那只黑猫去宠物店。打理跟检查後,发现这大概是一只家猫,因为该打的疫苗都有打过,落得流浪下场,不是走失了就是被遗弃。
宠物店的人说这只小母猫大约才一岁,已怀孕了三周。传知书头痛不已,体会到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情感,又後悔当日没有为阿才做绝育手术。这死崽子都玩起金屋藏娇的把戏来,难道还能不养这黑猫吗?可是这只小猫女怀孕了,若把牠放在店里过夜,传知书老是放心不下。然而赵阡陌是有鼻敏感的,把猫带回家养也不妥当,这段日子他大多把阿才留在店里过夜的。
死小孩二话不说,当上这黑猫的主人,他说自己小时候就养过猫,比传知书这个新手要好得多。他知道阿才是猫女的丈夫,便抱着牠,跟牠平视,认真致致地谈判:「诺,你把你老婆交给我,保证替你养得她珠圆玉润,生下许许多多白胖的小猫。」
阿才眯着猫眼,两爪蠢蠢欲动的,两只後足也开始踢动起来,死小孩又让牠贴上他的胸怀,顺着牠的毛抚摸牠的後颈至背部,舒服得阿才咕哝着低叫,又说:「就知道你会想念你老婆的,」他分神瞄了瞄圈抱着黑猫女的传知书,说:「大不了我把你老婆天天带下来店里,让你天天见着他的人,就不用时时牵挂想念了。」
「什麽叫做『他的人』?」传知书一阵好笑:「她可是只猫。」
「我、你……」死小孩气恼着,可真是多情反被无情恼,这人都三十岁,他倒不相信传知书於感情方面当真迟钝至此:「是人又好,猫又好,为了阿才的福祉,我会天天把……慢着,还未替阿才的老婆改名字。」
商讨一轮,传知书坚持把猫女叫做「小宝」,因为阿才的名字来自「招财」的念头,牠的老婆自当由「进宝」而来,死小孩抗拒这名字底下的铜臭味,硬是要叫牠做「小华」,跟阿才的「才」字配成一对。结果两人分别一左一右的站开来,轮番唤着自己属意的名字,阿才的老婆以笨拙的走姿慢步到传知书面前。猫有灵性,或许感知到是谁把阿才捡回来。死小孩也无大损失,反正他的目的是天天到店里亲近这男人,小猫叫什麽名字,他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