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仔,喜欢是不是有分很多种啊?」对於我毫无开场白的问句,仓仔差点重心不稳摔下楼,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好好稳住。不知怎地,总觉得这样细腻的仓仔,一定会明白。
「是啊。」他弯起的眼角,配上他弯起的嘴角。
我重重吐了一口气。
我们正上完体育课,若彤跟大崇他们去买饮料了,我和仓仔一步步走的缓慢,「大概就是小清喜欢蓉华的喜欢,和学妹喜欢杰利的喜欢,和大崇喜欢冰棒的喜欢,和动物喜欢杰利的喜欢……唔……」仓仔认真的思考,让我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真的很多种欸。」我们闪躲几个跑下楼的学弟。
「小清……也有喜欢的人吗?」仓仔腼腆的笑容。
「有啊你们啊。」反射性的回答。
「那另一种喜欢呢?不是朋友的喜欢。」仓仔像在笑我的傻,他柔柔的嗓音穿透我的耳膜。
我愣了一下,这不是哥哥最常问我的问题吗,那几个小鬼你最喜欢哪一个,我脸一红拚命摇头摇头,仓仔似乎被吓到了,但他随即轻轻笑出了声音,捏捏我的肩膀,「喜欢一个人和被一个人喜欢,都是很棒的事呀,像阿蕨就挺喜欢若彤的,看他这麽明显。」仓仔指指从另一个路线回来的他们。
迎面走来的是若彤和阿蕨,阿蕨脸颊红通通的手里握着舒跑,後面跟着的大崇和杰利,我望见大崇劈哩趴啦的不知道说些什麽,杰利只是一脸不屑的说几个字,让大崇连连傻笑。
若彤首先发现我们,她举起手左右摇动。
大崇眼睛一转,刚好对上我回挥的手掌。
「小清!你跟仓仔是乌龟吗?怎麽走这麽慢啊。」大崇远远的叫喊,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笑嘻嘻地耸耸肩,「乌龟很长寿欸。」我朝着他大喊,对於我不明所以的答案,他们都笑了,仓仔在一旁穿上了外套,他正咯咯笑着,没发现帽子反过来了。
我伸出手将仓仔的帽子翻正再抚平,他说了声谢谢,一个转身我们从前门进教室,他们则从後门进教室,剩两三分钟就上课了,但教室里头还是闹哄哄的,充斥着时淡时浓的汗臭味,我转开电风扇。
「仓仔,如果我们彼此喜欢彼此,你会怎麽办啊?」我胆怯的问出口,仓仔恍然大悟般的听出我的言外之意,他双颊泛红歪过头。
「当我们都长大了,存在的不只有友情,小清是这个意思吗?」
而真正恍然大悟的是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仓仔。是啊,当我们之间存在着另一种情感,那麽最初的一切是不是会跟着改变呢,那些单纯笑闹的日子是不是会不见了,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仓仔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容,让我的烦恼一扫而空。
我眨眨眼,对於自己想太多感到好笑。
「小清,刚刚杰利又一个人进福利社了。」若彤含着吸管,兴奋的跟我说。
「他乱插队别人也不敢骂他啦。」阿蕨不顾後果的脱口而出,马上被正要坐回位置上的杰利肘击,他痛得弯下腰手上的舒跑都快拿不稳,我们都笑阿蕨活该。
「呜杰利,下次我跟你一起进福利社嘛。」阿蕨趴在杰利的桌子上。
「随便你。」他厌恶的推开阿蕨的脸。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俩的互动从以前到现在几乎没什麽改变,每次都是阿蕨一个人在演,杰利只要做他自己就够了。我想,阿蕨应该练就了一身耐打的好功夫。
上课时,环顾着班上难得的读书风气,大崇伸出手戳戳我的手臂。
「小清,你看我昨天买了这个。」他用气音大声的说道,桌上立着一本厚厚的复习讲义,我不敢置信的接过来翻了又翻,「你要把这个全部读完噢……废话不然干嘛买呵呵。」自问自答起来,大崇得意的点点头。
「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吃了一只烤鱿鱼,你闻闻看这一页。」他将身体全靠了过来,伸长着脖子和手,把讲义往後翻了几页。
看着原本白白的纸上都是烤鱿鱼深色的酱汁,简直惨不忍睹,还叫我用闻的,「我才不要呢。」企图用手抹掉那些黑色脏污,再故意将他的书推得远远的。
「这样以後我肚子饿,闻一闻就有烤鱿鱼可以吃了。」什麽怪理论哈哈哈。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齿。
真搞不懂他看起来这麽傻、这麽可爱,彷佛所有难过的事情都不曾发生在他身上,在大崇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上,我看见一直伴我们长大的单纯笑容。
小学时,他们一个个都乾乾扁扁的,大崇和仓仔瘦弱到不行,杰利和阿蕨长的一副叛逆样身上都挂着不合身的运动服,只有我有肉肉的脸颊和粗短的四肢。
但是基於某种和男孩子相处的好胜心,每次不管是跑步、跳远、比腕力,我每一项都跟着参与,久了,我们变成了哥儿们。
直到有一天,班上的臭男生骂我又胖又丑,胡乱拉着我的马尾甩来甩去。
我才第一次像个女孩在他们面前大哭。
是啊,哭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泪水朦胧中我看见杰利碰的站起来,背影散发着浓浓的黑色气息;阿蕨痞痞的净说些无关紧要的搞笑话语;仓仔温柔的将卫生纸塞进我的手里;蓉华恰北北的瞪着臭男生。
大崇。
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