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次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连续几天的加班让自己精疲力尽。虽然这个案子结束後,自己就要离职了。其实也没有必要这样没天没日的加班工作,只是单纯地想要缩短一个人待在小公寓的时间。
没有露琪雅的小公寓。
是的。交往七年,最终他们还是分手了。
是露琪雅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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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如果绯真姊没有过世,如果……,那自己说不定已经跟露琪雅结了婚,幸福地生活着。
只是那是永远不会到来的美梦!
经过了这麽多年,看着露琪雅越来越恢复过往的开朗,其实恋次心里非常开心,也松了一口气。
绯真姊过世已经四年了,世界也继续不断地运转,总是要有人能够忍着悲伤,冷静地继续走下去。露琪雅信赖的姊夫,白哉出国後,露琪雅的身边就只剩下恋次。恋次毫无怨言地一肩担起了这个责任;不光是责任,也是因为爱,深深爱着露琪雅;也因为不舍,不舍哀痛不已的露琪雅,体谅着露琪雅失去控制的情绪,在露琪雅受不了心理压力辞掉工作後,帮她打理一切生活。
只要这样在一旁陪伴就足够了!恋次在心里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而当露琪雅渐渐恢复原本开朗的同时,也是逐渐远离自己。这是恋次意想不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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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琪雅不知道这样对恋次很残忍。非常残忍!!
在露琪雅接受白哉的建议,开始接受治疗後,露琪雅的情绪渐渐地平缓了下来。但是对恋次的怨怼却越来越深,事故发生後这麽多年,自己受到这样深刻的伤害,为什麽恋次还是可以如常地过着生活,彷佛没事一般。因为不够在乎自己?所以对於自己的姊姊过世,只是旁观着?
长久以来,没说出口的不满,原本一点一滴深埋在心底的开始向上爆发。
长达一年的治疗时间,在一次次敞开心胸的交谈及心理谘商後,露琪雅渐渐对主治医师产生了不可言喻的感觉。
从来不在医师面提到,自己其实已经有交往多年男友的露琪雅,刚开始是主观认为需要治疗的是自己,与恋次无关。但是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深陷;深陷在一种比恋次的陪伴还要更深入的精神寄托。
於是露琪雅开始找各种藉口远离恋次,接近另一个他;恋次则沉浸在露琪雅回到原本的喜悦中。多年来露琪雅封闭自己,不再外出也没了社交活动,对於露琪雅这样的变化,恋次也都视为正常,甚至鼓励露琪雅多多出门。
对恋次来说,以前的露琪雅不就是这样吗?这是一种默契,从学生时代交往就培养出来的默契,无比的信赖。
不过,这次恋次错了。错的彻底。
当某天下午恋次顺利完成设计提案提早下班,还特地绕去露琪雅喜欢的蛋糕店买蛋糕,准备回小公寓跟露琪雅一起庆祝。在走到巷口时,远远地,看见露琪雅正站在小公寓大门口,与一位自己没见过的男子深情相拥。为什麽会说深情?
因为露琪雅脸上的笑容是多麽的幸福。久违的幸福。
恋次突然觉得胸口紧缩,吸不到空气,大口喘着气;脑中告诉自己要快点离开,眼睛却无法从露琪雅幸福的笑容中抽离。等到有意识时,恋次发现自己提着蛋糕,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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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恋次回到家时,是平常下班时间,手上的蛋糕早就扔进垃圾桶里,连带着喜悦的心情。站在公寓门口,恋次掏出口袋中的钥匙,还没插进门锁,露琪雅就打开了门。
「恋次,你回来啦!」露琪雅笑咪咪地说。
恋次看着露琪雅的笑容,想起下午看见的景象,累积许久的疲惫全涌上心头。回应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才刚走进小公寓,就被露琪雅半推半挤地进了卧房,叫恋次先洗澡,洗好後一起吃饭,她今天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恋次也不多说什麽,顺着露琪雅的意,进了卧房的浴室洗澡。
洗完澡,坐在餐桌前。恋次看着露琪雅亲手做出满桌的菜肴,心中出现一股没来由的不详预感。等等露琪雅就会宣判自己的罪刑。
果然,饭才吃到一半,露琪雅就忍不住发难了。
「恋次。」露琪雅犹豫了很久。
「怎麽了?露琪雅。」恋次看着露琪雅微微笑着。一如往常地宠溺着。
「我们分手吧!」露琪雅咬着下唇。
「为什麽?」恋次静静地看着露琪雅,这是预料中的事呀!但是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揪结着。
「我爱上另一个人了。」露琪雅低下头。
「……」看着满桌的菜肴,恋次却一点食慾也没有,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你是说真的吗?」没有生气,也没有悲伤,恋次异常冷静地看着露琪雅,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真的!」露琪雅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点退路也没有留下,好残忍!但是自己不就是真心希望露琪雅可以幸福地笑着,看着眼前的露琪雅,恋次相信就算那笑容不是为了自己绽放,只要露琪雅能够幸福,那就够了。
但是心好痛!真的好痛!
恋次低下头,不说一句话。露琪雅看着恋次,心里开始有点愧疚。不过,没让露琪雅来得及继续愧疚,恋次又抬起头,温柔地对着露琪雅笑着说,
「祝你幸福!」
看着恋次的笑容,露琪雅却没有错过恋次眼底的悲伤,那是心碎彻底的哀伤。当下,露琪雅明白,她深深伤了恋次的心,一个不弃不离陪着她走过六年喜怒哀乐的男人。
当晚,露琪雅就离开了小公寓,头也不回地离去。恋次站在小公寓的阳台,看着自己摆在露琪雅身上一颗炙热的心,就这样被抛弃在街角,没有任何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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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恋次意外地接到白哉的电话,在离职後第三个月的某天早上。这时的恋次还没起床,在床头边东摸西摸一阵後,才捞到震动不已的手机。
「喂……」浓浓地鼻音,显示着主人尚未清醒,连眼睛都没打开。
『恋次,我是白哉。你还在睡?』电话那头白哉的声音依旧。白哉有点讶异早上十点多了,恋次却没有上班还在睡觉,这不像自己认识的恋次。
「嗯。白哉呀!」听到白哉的声音,恋次睁开了眼。用没拿手机的手臂盖住自己的双眼。
『恋次,生病了吗?』白哉心想,该不会是生病在家休息吧。
「嗯。生病了。」恋次想也没多想就回答。的确是生病了,不过是心病。
『我回国了。你在小公寓吗?我去找你,半个小时後到。』白哉皱着眉,感觉恋次病得很严重。
「嗯。」恋次懒懒地应着。
挂断电话,恋次从床上爬起来,摇晃着走进卧房的浴室。好久不见白哉,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看到看起来不错的自己。稍稍冲了个澡後,恋次将久没整理的赤发绑起,脱下睡衣换上衣服後,把小公寓稍微整理了一下。
半个小时後,白哉带着礼盒站在小公寓的大门口,按着电铃。恋次打开门,白哉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恋次关心着。
「恋次,你的气色好差。」白哉伸出手摸了摸站在眼前的恋次。恋次低着头,懒懒地说,
「没事,只是有点累。」恋次让白哉走进公寓,关上门。
「先坐一下吧,我有泡茶。」恋次慢慢走进厨房,白哉坐在沙发上,将手上的礼盒放在茶几上。不久恋次就端着茶壶跟茶杯走了过来。
「恋次。」白哉犹豫着要不要提起接下来的话题。恋次坐在白哉身旁的位置,看起相当疲倦。
「什麽?」
「我听露琪雅说了。」白哉看着恋次的侧脸。
「……」恋次没有说话,闭上眼,叹了口气。
白哉没有说话,他看着露琪雅和恋次一路走来,是甘是苦,白哉心里也有数,应该是会比自己幸福的,只是结局竟是如此残酷。
良久,恋次睁开眼缓缓地说,
「我没事,露琪雅幸福就好。」然後将头靠在沙发上,闭起眼。白哉看着恋次,在心里叹息。
不想再继续伤心的话题。白哉对着恋次说,
「我这次回来,是打算定居下来。」
「喔?」恋次睁开眼,抬起头看着白哉。白哉身体前倾,打开茶几上的礼盒,从礼盒中拿出了一个鲷鱼烧递给恋次。
「你应该还没吃,来一块吧!」
「呜,谢谢!」恋次接过鲷鱼烧,咬了一口。红豆的内馅儿香气四溢,让人感觉幸福,很久没吃到这麽令人开心的食物了。恋次不由得眯起了眼。
「我准备成立一个工作室。恋次,你来帮我吧!」白哉看着恋次,邀请着。恋次看了看白哉,又看了看桌上的那盒鲷鱼烧,指了指,
「只用一盒鲷鱼烧?」恋次斜眼看着白哉,挑着眉。
很熟悉的表情,过去在一同讨论设计时,只要有人不服气想跟恋次打赌,结果提出来打赌的筹码太差,恋次就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大四上学期,每个为评图准备的夜晚,恋次总是会跟组员们上演个一两次的剧码,白哉总是在一旁笑着看他们打闹。
「包吃包住,怎麽样?」白哉笑着,看着稍微恢复精神的恋次。
「一言为定。」恋次大口吃掉剩下的鲷鱼烧,一边喝着茶说着。
「那请问首席设计师阿散井恋次,打算什麽时候开始上班?」白哉装模作样地说着。
「嗯,随时都可以。」恋次看着白哉,首席设计师吗?听起来不错的头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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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小公寓楼下,恋次抬着头看着这曾经拥有美好回忆的地方。今天,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与过去的不堪告别,让美好永留心中。
如同搬进学校宿舍般,恋次搬进白哉住所里的东西,也就只有三个箱子和一个行李袋。站在门边的白哉,看着恋次的家当,不禁怀疑这家夥是都不购物的吗?
白哉住在距离市中心不远处的公寓大厦三楼,一层二户,出了楼梯间左手边那户。
里头是标准的三房两厅两卫。门口一进去右手边就是客厅,有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有个阳台。早晨的阳光照在客厅的沙发茶几上,左手边是个开放式的厨房兼餐厅,深色简单的厨具及餐桌椅,搭配客厅米白色系的家具,色调简单且高雅。
走过客厅再往内,是右手边是整间的主卧室,左手边是两间一大一小的雅房,共用的浴室在最里头。白哉当然是住在主卧房,恋次住在白哉对门较大间的雅房,後面的那间就是储藏室。
看着恋次把东西都搬进了房间里,白哉就约恋次去刚成立的工作室看看。
工作室离白哉住的公寓很近,走路大约十分钟。就在走出住宅区,经过一个小公园後右转,再走过一间连锁便利商店後的巷子里。是个两层楼的建筑物,白哉对恋次说这是朽木家族名下的产业,原本空在这里没人用,刚好自己回国决定成立工作室,於是就将工作室设在这里。
工作室不大,大约20坪大小的一楼後段就简单摆着办公桌椅,靠近门口是一张超大张的桌子,上面堆着色笔、草图纸、A0图纸跟无数A3的草图。里头有两个员工,正坐电脑前画着设计图,感觉就像是刚毕业的新鲜人。二楼就是一间大会议室及一间摆满设计相关书籍的书房。
绕了工作室一圈後,白哉对两位员工介绍恋次,好人缘的恋次马上就跟两位员工聊了起来;没多久就混熟了,还称兄道弟。
为了让恋次多熟悉附近的环境,白哉就带着恋次到工作室附近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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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公寓时,已经八点多了。在回公寓的路上经过便利商店,白哉和恋次就进便利商店买了啤酒及一些配酒的小菜,说是为了要帮恋次迎新跟庆祝工作室成立。
回到公寓,两人就打开落地窗,并肩坐在靠阳台的客厅内侧,一人一瓶啤酒,就喝了起来。几巡过後,恋次就开始有点飘飘然,眼神也不似早上的精神,有些哀伤。
「白哉,这几年你过的好吗?」恋次看着前方,眼眶因为喝得多了有些水润。
「马马虎虎。」白哉喝了一口啤酒。在国外住了好几年,却总是怀念祖国的春夏秋冬,怀念过去熟悉的一切,无论快乐悲伤。
「我过得不好。」意外地,恋次说出了内心话。
白哉有点惊讶地转头看着恋次。恋次的侧脸充满悲伤,伸手扯下了原本绑着马尾的发带;红色的发在月光下如血般披散在恋次的肩上、背上。原本向後紮起过长的浏海,现下都散落盖住了恋次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知道。」白哉看着落寞的恋次,淡淡地说着。
其实,露琪雅都会定期跟白哉联络,很多事情都从露琪雅的口中得知。无论是露琪雅因为情绪无法控制而辞掉工作,或者是恋次为了增加收入拼命加班,到後来露琪雅接受心理治疗的事,白哉都清楚。
除了露琪雅爱上了自己的心理医师,与恋次分手这件事。
这是回国後一个月,有一天晚上露琪雅满脸内疚的带着新的他来见白哉。
白哉当下没有多说什麽,感情这事本来就有聚有散;重点是能让露琪雅继续开心的生活,这也会是绯真的希望。
所以当露琪雅对白哉说,恋次只有笑着温柔地对她说祝她幸福时,白哉只有闭上眼。
这是彻底的心碎。
之後,露琪雅就介绍新的他给白哉认识,感觉也是个真诚的人,从小细节都可以看出对方是将露琪雅放在手心上呵护;看着露琪雅幸福的笑容,白哉只能给予祝福。
与露琪雅分开後,白哉想起了恋次,那个曾经对露琪雅笑得灿烂爽朗,细心照顾、默默承担一切的男子。於是隔天早上就拨了个电话给恋次,如果自己无法给予安慰那至少可以关心近况。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麽……但是我只觉得我好恨我自己。」恋次皱起眉,眼眶中没有泪水,悲极无泪。
「我明白。」白哉在绯真被医生宣判死亡的当下,也是深深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竟然无法保护心爱的女人。
「我以为只要走过了,就海阔天空。结果我只能看着她对着别人幸福的笑容。」恋次喃喃地说着。
「不过,如果露琪雅能够幸福的笑着,牺牲我也没关系。是吧?白哉」恋次已经醉了,红发下红透的脸庞,迷离的双眸盯着白哉。
白哉看着恋次,心中漾起说不出的感觉。
一个伤透心碎的男人,和其实只是将痛深埋心中的男人;恋次眼中深沉的哀伤,在白哉的心里激起涟漪,一圈又一圈,将不堪回忆的过去,通通翻搅出来。白哉皱起眉,转过头去;他不想看见恋次眼里的悲伤,那会让自己好不容易抚平结痂的伤口,再次剥落流血。
恋次转头突然靠近白哉,一手撑在白哉的肩上,粗重的鼻息在白哉的耳边吹起温热的风,带着酒气的风。
摇摇晃晃地恋次想要站起来,却使不上力地跌落,连带压倒了白哉。恋次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白哉身上,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从隔着两人的上衣传递了过来。
恋次尝试着用双手撑起上身,却还是软倒在白哉的身上,抬起头。白哉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恋次那带着红色的眼眸,充满水气半眯着眼,榇着那一头张狂散乱的赤发,嘴里喃喃说着。
「白哉,对不起!」然後就倒在白哉身上睡死过去。
看着恋次趴倒在自己身上,白哉也让自己躺在客厅地板上。看着客厅的天花板,听着从恋次身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心跳和沉稳的呼吸声,白哉也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