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的彩霞替大地换上不一样的色彩,正在球场上如火如荼举行的企管系系盃篮球赛,场上每个球员的身影都被落日余晖拉得细长,他们正挥洒着青春与汗水,努力替自己班级争取最高荣耀,伴随着猛哥在空中投射出完美弧线的三分球,比赛结束的哨音也响起,来观赛的同班同学无不起身为猛哥热烈鼓掌,庆祝他为本班争取到晋级决赛的资格。
「猛哥,你真的超猛的啦!」襄平走向猛哥,两人相互击掌。
「现在才知道我猛哥不是浪得虚名的吧!」猛哥从他女友手中接过一瓶水,喝了一大口,顺便擦拭在额间的汗水。「不过若不是你切球切的好,我们可能很难进球。」
猛哥轻拍襄平的肩,两人并肩走过来。
「阿平,你超帅的!」站在我一旁的麦麦从刚刚就一直左一句:我家阿平超帅,右一句:阿平好棒,我听到耳朵都快长茧。
「是吧!」襄平从麦麦手中接过水瓶,喝了一口後又将水瓶递还给麦麦,她接过水瓶朝襄平微微一笑,一口气也灌了不少水。
当然,照她刚刚那样嘶吼的加油方式,不渴才怪。
「欸,李曜、襄平,那我先走了喔!明天上课见。」猛哥搂着女友,向我们道别。
此时球场上的人潮也渐渐散去,麦麦已全然喝完帮襄平买的水後,兴奋的说:「阿平,你先去体育馆的淋浴间洗澡吧!餐厅是订六点半的,还来得及。」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塑胶袋,里面装有襄平的换洗衣物。
「好吧,那你跟李曜等我二十分钟,马上好。」
襄平转身前往体育馆,徒留下我跟麦麦留在原地。
「我打个电话问溦溦下班了没。」麦麦从手提包内拿出手机。
好吧,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由於那日我询问完襄平关於无礼女的事情後,翌日襄平就按捺不住当起月老,直接找麦麦帮忙,结果他们这一对热心的情侣档就开始策划今天的一切,也就是麦麦生日这天,麦麦打算邀请我和溦溦一同和他们去餐厅吃饭,当然起初我实在非常无力於参加这一次的庆生,虽然对麦麦感到抱歉,但只要想到无礼女看见我後可能会朝我脸上泼一碗热汤,再把餐桌上的刀叉往我身上猛刺,我就不寒而栗。
「你想太多,溦溦是不太喜欢跟别人打交道,但她没那麽暴力好吗?」这是当时麦麦对於我的恐惧所回应的话。
於是,在麦麦及襄平的威胁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参予。「你要是不来,麦麦可能会因为这样而跟我分手耶!」、「你如果不来,我就叫阿平跟你绝交!」
所以,这一天还是到来了,而无礼女据我所知她只知道要跟麦麦和襄平一起吃饭,她并不知晓我也会去,听麦麦说她央求无礼女求了一个星期,她才答应要跟襄平一起吃饭,由此可见对於毫无恩怨的襄平,她的防范心都已如此深蒂,倘若再告知她我也会去,我已经可以想像她翻桌走人的场景了。
「溦溦,你下班了吧?在哪里了呢?」
我忍不住侧耳倾听。
其实,对於无礼女,自从上次听到她在图书馆和我道谢过後,我就已经慢慢能理解她这个人的无礼,我总想着她之所以会这样对待陌生人,可能就是出於防备心较重,也许她有些我所不知道的创伤或阴影,导致她这麽极端的对待身边的人,当然,不可否认,我还是不能接受她这样的个性,像一只疯狂的刺蝟,对每个想对她示好的人,都展示她身上的每一根刺,并狠狠的扎下去。
然而,她跟麦麦相处却为何差别那麽多?
「机车坏了?那你在哪里呀?」麦麦惊讶的瞪圆眼睛,「我找人去接你好吗?不然还有一段路程耶……溦溦?喂?溦溦?」
「真是的……」麦麦拿着手机的手无奈放下。
「怎麽了?」我关心。
「溦溦的机车坏了,在石雕公园正门的十字路口那边,想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总是一直拒绝。」
果然,死性不改。
「李曜,我不会骑车,你帮我去那里看看溦溦,如果可以你就载她直接过去餐厅吧!」麦麦哀求。
「嗯。」
果然,死性不改。面对别人的求助,我还是不习惯拒绝,虽然我又可以预见无礼女对我的无视及冷言冷语。
骑着摩托车,我在石雕公园附近绕了几圈,仍旧没有发现无礼女的踪影,便改成寻找沿途的机车行,如果机车坏了,照理来说就是把车子牵去修理,她应该不会到太远的地方才对,果真,便在其中一间机车行看到她的身影。
她拎起安全帽、车钥匙和几本原文书,缓缓从车行内走出来,看见我时虽然微微停顿了两三秒,却没表现出太多惊讶的面容,反而如我料想的一样,无视走过。
「那个无……」无礼女这个内心的称谓差一点脱口而出,我赶忙改口:「同学!同学!」
她没有理会我,继续朝前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也是,她会理我还给我载才有鬼。
「同学……」可是受人之托,我也不好意思就这样自顾骑车先走。
「同学。」我骑着机车缓缓跟在她身後,不放弃的呼叫她。
她不理睬我。
「溦溦。」我换了另一种称呼。
终於,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脸色难堪。
「是这样的,麦麦要我过来接你一起去餐厅。」我淡然开口。
听至次,她蹙起眉,似乎在思索我话中的语意,但神情仍旧是一贯的冷漠。
「上车吧,你用走的要走到何时?」我向她释出一点点善意。
「不用了,我有脚可以走。」
啪!她的话彷佛就像拿一桶冷水,将我从头淋到尾,让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你为什麽要那麽逞强?」我不甘示弱的回应:「接受一次别人的帮助有那麽困难吗?」
「那你呢?」她高傲的反问。
「我?我怎麽了?」
「你为什麽要那麽鸡婆?」她的刺瞬间张开了。「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情有那麽困难吗?」
「你不要学我说话,我不想跟你做争辩,我纯粹受人之托,不然你以为我喜欢拿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吗?」我反讽。
听至此她冷笑一声,露出不屑的眼神,「你知道就好了。」
扔下一句话,她再度迈开步伐,却在跨过第三个步伐时赫然停止。
我屏息,那一瞬间我以为她明白自己的错误,以为她要转过身来跟我道歉,但直到她冷冷的开口,我才又再一次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可笑。
「还有溦溦,这个名字,不是你可以叫的。」
我嗤之以鼻。「不然我要叫你什麽?欸?那个谁?同学?还是学姊?」
「你不要叫我,当个陌生人这样就可以了。」她不留任何情面的说。
我催起机车油门,将机车挡在她面前。
「今天是麦麦生日,我不想让她在今天为我们感到难堪,你身为她的朋友,就用这种态度吗?」说真的,面对这个无礼女,不生气太难了,我只能克制自己,不断告诉自己忍耐。
「她并没有说你也会去。」她语气坚决。
「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会、去,而且是跟、你、一、起、过、去。」我向她强调。
「幼稚。」她懒得看我,双手环抱胸前,跟我僵持。
「幼稚的人是你吧?不就是戴上安全帽、上车、过去吃顿饭而已,你到底在矜持什麽?」
「你这个人真的很令人讨厌你知道吗?」她认真的说。
「比起我,你的个性也很令人讨厌。」我反击。
「既然我们那麽讨厌彼此,我又为何要上你的车,跟你吃这一顿饭?」
「不是跟我吃这一顿饭,是跟我们吃这一顿饭。」我更正她。
「对,你!为何我们吃饭还会有你?」她张牙舞爪。
「我是襄平的朋友也是麦麦的朋友,我为什麽不能去吃饭?你可不可以讲一点道理?」
「好!那我为什麽一定要上你的车?」她撑眉怒眼。
「因为麦麦请我来载你过去。」
「那很好,我不需要你载我过去,你自己直接去餐厅就行了,慢走,不送。」她打算绕过我的机车。
「欸,你可不可以说道理啊!」我忍无可忍,朝她咆哮。
「李曜同学,第一、道理是说给可以沟通的人听的,事实可见我跟你无法沟通,第二、我会过去吃这一顿饭,当然是看在麦麦的面子上,第三、你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她漠视的抛下我,独自走去。
有时候我真恨自己这种个性,我想襄平说得对,我总是轻易的就对别人敞开我的双手,我总是喜欢对需要得到帮助的人,毫不吝啬的伸出我的手,久而久之,我也就忘记,不管别人是否乐意接受我的帮助,我就只会一股脑的热心过头,就像无礼女,她丝毫不想受到帮助,而我却硬塞给她我的善意,到头来得不到那句感谢,还被人厌恶,接着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只能气恼自己。
我果然恼羞成怒。
无礼女说得不无道理。
望着她的背影,我叹口气,缓缓骑到她身边。「你真的不想上车?那我要走罗?」
突然,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自我握着油门的手传来,我看了一眼,是雨滴。
内心突然一阵波涛汹涌,连忙将机车往前骑,试图在路边找停车格,停放好机车,我站在路边的其中一个遮雨棚下。
雨,淅沥哗啦的下起。
「欸,你要过来躲雨吗?」
这时才突然想起那个被我丢在脑後的无礼女,她正踱步在雨中。
经过我时,她定睛望我,嘲笑着。「你真可笑。」
「我哪里可笑?」
我站在遮雨棚下躲雨,而她就这麽站在路边淋雨,画面非常对立。
没有回应我的问题,她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害怕下雨吗?」她问,语气非常轻。
只见她,缓缓将手心朝向天际,接着一滴一滴雨水。
对於她的问题,我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刻的她突然变得很温驯,彷佛她的刺倏地都被拔光了。
我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於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是停留在那,呆呆的淋着雨,脸上的神情也不像刚刚那般刚强,只是很凝重且沉静的站在雨下,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身上。
我数过,和无礼女包括今天的话,一共见面五次,其中就有三次是在雨天。
我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说的那句喜欢淋雨,以及那一夜在雨中悲伤哭泣的种种,我也记起在图书馆她抢下笔记本,而内容写着,雨,对她而言就像是甘霖……
所以她是那乾涸的大地吗?
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小雨曾经对我说的话。
「所以对於你我很好奇,我觉得你如果不是自以为忧郁不然就是背後有故事需要等待别人察觉,所以我很自以为是的想当那个人。」
她也有故事吗?
那麽她的故事会是什麽样的故事?
是什麽样的遭遇促使她宁愿在雨中淋湿,也不愿意鼓起撑伞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