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结束当晚,襄平宛如丧家犬般,来到我们寝室後呆愣地坐在一旁,问他话却也什麽都不说,欲要去询问班上其他亦有参与联谊的同学时,他赫然抓住我的手,眼神显得空洞。
「他是见鬼了吗?」这是林胖在襄平不发一语的独坐在我的床上半个小时後的结论。
襄平看向我,眼神哀戚,良久终於打破沉寂,「我搞砸了……」
我不解地凝视他。「什麽搞砸了?」
他歛下眼眸,盯着我借他的那双鞋,呐呐开口:「她应该……学姊应该会讨厌我了……」
猛哥放下手中的滑鼠,收起以往的嬉笑,正经八百地走近襄平。「联谊发生什麽事了?」
襄平抬眼环视我们一圈,表情显得十分的懊悔。
「大家都High疯了,结果就提议要喝酒。」襄平缓缓诉说:「我没喝,想说还要骑车就没喝,但大多数人还是喝了……」
「然後?」
「然後学姊们说要玩真心话,於是大家更疯了……」襄平紧紧的握住双拳,「她们要我们男生每个人选出一位最不想当女朋友的人选……」
闻言,我们扬眉,一头雾水。
「她……她明明就很好,我不懂……为什麽大家都要嘲笑她,也许是喝醉酒,可是看她佯装没事跟大家继续有说有笑我就觉得很难过,她明明很伤心。」
我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襄平,你到底在说谁?我听不太懂。」
「麦穗学姊。」他转过脸,凝睇我的眼神中充满愧疚与悔恨。「她抽到我的钥匙,所以我们两个算是一组,她其实是一个笑起来很温暖的女孩,也许跟其他学姊比起来不是那麽出色,可是我不知道为什麽,就是被她给深深吸引。」
「所以呢?」林胖也收起玩笑心,认真地询问。
「可是,班上那些家伙真不知道是装疯还是真疯,也许也眼瞎了,大部分的人都说不想麦穗学姊当自己女朋友,当大家都这麽说时,麦穗学姊明明很难过却还是要装得一副没关系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心疼,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襄平垂下头,感觉得出他此时此刻的懊恼。
「结果更过分的是,那群人最後还一直嘲笑麦穗学姊,我想阻止却不知该如何阻止,於是麦穗学姊终於忍不住,自己先离开……」
「你知道吗?襄平。」我聆听完襄平的叙述後,缓缓开口:「如果真的觉得恼悔的话,就去道歉,让当事人知道你其实并不是那麽想的,顺便也告诉她你对她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和小雨谈恋爱後,常常与小雨相处接触、谈天说地,所以我好像渐渐的能了解女孩子的内心一点,她们的心思其实都是很细腻的,每个女孩都值得被好好认真对待。
尤其,若那女孩又是自己心仪的女孩,更不应该放任她独自伤心。
「道歉吗?」襄平抬起脸,疑惑的看着我。
「对啦!就去跟人家道歉啦!」林胖也跟着附和。
「要怎麽道歉?襄平有人家的电话号码还是Facebook帐号什麽的吗?」
始终保持沉默的阿翔点出问题。
「不行,胜败就看此役。」猛哥思索一番,接着坐回电脑桌前,快速的登入Facebook後过不到五分钟,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猛哥走了过来,将刚刚边看萤幕抄写下来的纸条递给襄平。「要道歉就要亲自去道歉才有诚意,不要说哥没帮你,刚刚问过她们班的公关那位学姊家的住址,直接去道歉吧!」
襄平先是睇视手中的纸条,而後一脸动容的望向我们。
「你们知道吗?」
他终於拨云见日,漾起一抹久违的笑靥。「我能认识你们大家真的不枉费我活了18年……」
「老实说,我有点害怕耶!」襄平走到电铃前,踌躇半晌,又折返回来。
小雨似乎也受不了襄平这种扭捏的个性,劈头直问:「你是真心要道歉吗?」
「当、当然……」襄平结巴。
「但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耶!」小雨反讽,眼神很犀利。
昨晚襄平就在我们寝间跟我共挤一张床入眠,他说他不想回房的原因是他们那一房的人都有去联谊,而那些人也都有嘲笑麦穗学姊,这让他很不想回房间去面对他们,於是他便理所当然地待在我们这,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决定道歉的事情让他过於紧张,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导致我整个晚上也跟着几乎没睡到什麽。
结果一大清早,襄平恳求我跟他一同来找麦穗学姊,即使因为失眠让我真的很想在天边亮起一丝曙光时倒头再睡,却怎样也无法拒绝苦苦哀求我的襄平,於是便随他一同前往麦穗学姊的家。
岂料,在到达目的地後,小雨拨手机给我问要出门约会,然而我告诉她整件事的始末後,她竟也加入我们。
只是,她对襄平的态度是生气的,也许是同样都是女孩子,所以比较有同理心,故而到达现场後她一直处於愤愤不平的状态。
「我是真的想跟她道歉。」可能被小雨的气势凌人所吓到,襄平不得不下定决心。
「那就去按电铃,男子汉大丈夫,你竟然在联谊的时候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坐车回家,你有种做出这种事情,就要有勇气承担後果。」小雨愤恨不平的责骂襄平,并不断催促他去道歉。
「李曜……」襄平望向我,投以一抹求救讯息。
我微叹一口气,推了他一把。「走吧,我站在你旁边听你们讲。」
我跟在襄平身後,向他示意赶快按电铃,免得不远处的小雨欲冲向前来将襄平给掐死。
看来,今天总算见识到原来一项恬静温柔的小雨也有这般怒气冲冲的一面。
襄平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迟疑半晌终於按下电铃。
瞅一眼手腕上的表,显示时间八点零三分,此时我真希望这个时间点不会扰人清梦。
对讲机瞬时发出叽叽嚓嚓声响,感觉应该是楼上有人已拿起话筒。
我朝襄平轻声催促,他惊恐的连忙倾下身,靠近对讲机。「那个你好……请问……林……」
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冷冷回应的是个女声。「有事吗?」
闻言,襄平惨白一张脸瞥视我,我蹙紧眉朝他颔首,用嘴型告知他加油,他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请问林麦穗学姊是住这里吗?」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他才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是谁?」然而对方似乎有所防备,冷不防回应。
「我是企业管理系一年丙班的唐襄平……」襄平略踌躇一会,缓慢开口。
「那你有事吗?」对方依旧冷漠。
我在一旁替襄平轻声打气,他凝视我努力抑制所有的不安,朝对讲机坚毅的开口。
「抱歉,虽然有点突然,可是我想要跟林麦穗学姊道歉。」
很好,相信对方应该会因襄平真挚的道歉而有所感动,我轻拍襄平的肩,示意他做的好。
岂料……
「你对她做了什麽?」听得出来对方的声音带丝怒意。
襄平惊惶的看我,我则催促他继续。
「我……」襄平停顿一下欲言又止,不自觉的搔头,不解反问那人。「你是?」
「你对她做了什麽?」
看来对方似乎很纠结襄平到底对麦穗学姊做了什麽事情,虽然打从心底觉得这个人态度很奇怪,但我想既然都跟麦穗学姊同住一个屋檐下,那麽大概就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会如此忿忿不平。
襄平踌躇半晌,正要开口回应对讲机,此时对方突然大声咆哮。「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你给我滚!」
语毕,对方挂断话筒,对讲机再无声响。
我和襄平两人则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怎麽样?」小雨趋向前询问结果。
我皱起眉,睨着那个已无声响的对讲机,仍旧有些不明究理。「应该是失败吧……」
襄平丧气地垂下脸,倚靠在骑楼的柱子旁。
「看来学姊真的讨厌我了……」
「喂!」小雨一见到襄平垂头丧气的模样再度板起面容,走至他面前。「这样就放弃,你也放弃的太快了吧!」
「可是刚刚学姊的室友都那样跟我说话了,你难道还觉得学姊不讨厌我吗?」襄平恼怒的朝小雨喊。
我步入他们中间,专注地凝视襄平。「襄平,小雨说的对,别那麽快就放弃。」
我睐一眼对讲机旁的信箱,竖起食指比着。「写信吧,再把信投在学姊家的信箱内,我想她应该会感受到你的诚意。」
我想我只能帮助襄平这麽多了,剩下的只能看他是否愿意去做,倘若他选择放弃,那麽於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损失,有所损失的是他。
留下这句话,我牵着小雨离开这里,徒留襄平一人在那好好思索。
希望单细胞的襄平会战胜自己内心的那份惶恐,勇敢追逐属於自己的爱情,即便不会是爱情,我也希望他不要留下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