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儿啊,你就是块金子,这么苛刻的条件下,还是给找到了一个好媳妇儿。
我说,哦。
娘说,那个好媳妇儿你一定会满意。三个条件没有一个不合格。
我说,哦。
娘说,儿子,你怎么昏昏聩聩的,你告诉为娘,到底怎么了?
我说,娘,没事,您去操持吧,这亲,我听您的。
酒后乱性真乃圣人言也,我与他把酒,结果又滚到床上去了。
那一日,酒醒后,我还以为做了一个绮丽的梦,梦中那人面貌看不真切,但手感触感是极好的,我还以为是个小桃红似的磨人的小妖精,抱着我死死不肯撒手,在耳边不住喘息呻吟。
醒来后却发现,又着道了。
这床,不认识。这被子,白灼一片,狼藉可怖,这房里的味儿,好吧,我又做了什么?!全身像是被马车碾过似的,后面是可耻的痛意。娘的,是他对我做了什么?!
人呢!我眼睛通红,低吼一声,回家揣着剑就去常府找那混账拼命。十个八个人都拦不住我的架势,直到现任管家带着二十多个家丁,拿着大棒子将我围住,高声一句:“应捕头,少爷清晨进京赶考了,你这样子,是要私闯民宅吗?”我才骂骂咧咧收手,离去。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且等着。
三月有余,我日日在常府门口蹲守,我就不信这个小子真的离开锦官城了。
一日复一日,好罢,我终于死心了,这个混账小子真的又逃了。
按理说,我上他一次,他上我一次,我若真想和他断,我们扯平至此不相往来,才是正途。
执念成魔,我好像放不下了。
娘说,儿啊,娘都操弄好了,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准备下做新郎官吧。
他考上了状元回来做官的消息,我是听师爷说的。
成亲前半个月,师爷一脸宽慰的将一个厚实的红包塞入我手里,说道:“小应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我听你娘说,这可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她”
我“哎”了一声。将钱包收入袖中,成亲成亲,哪里不是花钱。
他又说,等你亲事一过,我和老爷也要走了,恰好参加完你的婚事。
我惊讶,说您俩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怎么说走就走了,去哪儿?
师爷笑道,就是因为政绩好,老爷才升官,到了青州做太守,连带着我也鸡犬升天,一同过去。不过,这新到任的知府你可能认识。
我说,谁?
他说,常府的公子,常笙啊,他考上了状元,殿试第一,吾皇要留他在京城,他却推脱家乡有放不下的人,且想为家乡父老做贡献,遂被任命为锦官城的新任知府。怎么?你不知道吗?他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我的心口一滞,哂笑道“我一个小人物,怎么会知晓常大公子的事呢?”
他了然的看着我,说,莫不是你俩闹矛盾了。
我没有作答。
雨水淅淅沥沥下着,我在他的书房里,往窗外看去,在那个小小的庭院,他曾为我袖手青梅煮酒。
这个院落,自他离开后,便不曾有人踏入,除了我,偶尔来此借酒消愁,便是一片静寂荒芜。
距离一旦有了,便有了思念。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会循着他的足迹,在他那个置办的深巷院子里,看他所钟爱的风景,学他青梅煮酒,睡他的卧榻,翻翻他看的书籍。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五岁,恰好是我最欢腾的时候,爹爹将我从院子里带出,带我进了一个高门大户,对着一个面目冷峻的男子躬身道:“老爷,这是我儿,他能陪小少爷玩耍”我虎头虎脑的从爹爹身后拱出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个布置大气的屋子。
“龙儿,叫老爷”爹爹说道。
我走出来,喊道“老爷好,老爷吉祥”,老爷冷峻的面上缓缓绽出一丝笑意,将身后怯怯的小人儿扯出,对我说道,‘龙儿,从今儿起,你像你爹爹曾经陪护我一样,陪护着笙儿可好。’我呆呆的瞅着那个精致的娃娃,口齿不清的说道:“这个妹妹可真可爱”
“是笙儿少爷”爹爹提醒道。
老爷则爽然一笑,摸着小娃娃的头,对我说道:“笙儿是个男孩,样子随他母亲。”
那个小娃娃对我刚才说他是女孩儿不满,瞪了我一眼。
我咧开嘴直笑。
后来,后来的事我就记不清了。
爹爹在那一年冬日得了故去,娘亲虽不说,我却知道,爹爹是为了给老爷挡匪人的刀子,伤了心肺而死。她不愿意让我走上爹爹的老路,管家管家,说到底,还是一个要护主的奴才。
我和娘在常府住了十年,我陪着常笙十年。
十五岁那一年,娘亲带我离开了他家,要我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接下来的十年,我虽没能再次和他相见,但毕竟是同一个城池,他的事,我总能知晓一些。我相信,他也能常常从别人嘴里,听到我的事。
他的书读的越来越高,我的案子也破的越来越多。
师傅们说我拼命,却不知道我的担心,假若有一日,他翱翔上了天,像只凤皇,我若还没有一丝进步,是不是连和他平等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是他,在逼着我进步!
年少时的梦,十五岁那年,我就醒了,他一个世家公子,我一个管家的儿子,会有什么结果?我埋首学武破案,我学着留恋青楼,不就是让自己从他的魔咒里走出,活的恣意潇洒点,像个顶天立地的爷们!
狠狠的一掌拍在自己脸上,醒醒吧你,我说。
我死命的揉搓着被秋风秋雨冻得发凉的脸,等脸上恢复了血色,最后一眼留恋的看看这个地方,转身离去。
人生四大喜,登科,娶亲,他和我各占其一,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宽慰自己。走吧,去做我的新郎,迎接我的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