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同学并不是有意说司千律坏话，仅是随口说说骂几句，有的更抱予关心同情。司千律依然跟大家一起玩，悄悄将大家背後的嘴唇嚅动尽收眼底。
相比起其他人，路泉的嘴唇一直是闭合的。在学校，他没有亲密的朋友。
「司千律不喜欢别人说他。所以呢，我就不是他的讨厌对象，不知不觉间友谊度又再攀升罗，後来他连离家出走的详情都跟我说……」
路泉说罢，幽黑的眼瞳升起了一丝迷茫。那时候他并不成熟，听见司千律抱怨父亲总觉得有些烦，别人的家事，他管得了麽？帮得了麽？如今回想才明白，这不正是信任的表现麽，司大少爷把他当成朋友啊。
不过，信任酝酿出後来的连串任意妄为。他已经看淡了整件事，但每次回忆，依然不是滋味。
路泉把初中的往事说了一半，回家的路也走完了一段。两人进入半山的升降机大堂，按下键，转过身，正欲继续聊下去，却见研究员杨梨香就在旁边。
路泉和祈洛希都被她吓得退後半步，这女人双脚合拢，鼻与唇都紧合着。从司家到公共升降机大堂是一条直路，他们和她必然是走同一条路，但全程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为什麽没发现？只因她无声无息地尾随。
路泉首先回神，直接冷言冷语：「你一直走在我们後面？」
「对啊。来这儿的路只有一条，我又走得不及你们快，只能在後面跟着了。」杨梨香嬉笑着，彷佛完全当眼前的两人是玩具。
这时升降机门打开，将对话中的尴尬感搧走了几分。三人入内，祈洛希贴近玻璃，缓步绕到离杨梨香较远的位置，双眼全聚焦到半山下的城市夜灯。
不一会儿，升降机流畅下降，地面的楼房与街道慢慢放大。路泉一直监察着杨梨香，对方双手环胸，每一刻都盯着他们两个。
她当然留意到路泉的视线，眯眼一笑，主动打开了话题：「觉得ＲＡＩ怎麽样了，好玩吗？」
「不好玩。」路泉答得非常爽快，「这种送信也会坏掉昏厥的ＲＡＩ，还不如不用。」
「嗯？将脑袋修好了你就能接受吗？」
「不是，我家不需要这种仆人。」
「不一定是仆人啊。爸爸妈妈兄弟姐妹老师朋友爱侣，全都可以弄出来。如果家里没地方摆，当宠物的小猫小狗都有，弄只掌上型小精灵都不成问题喔。像这个……」
说罢，她伸手从运动外套的大口袋里摸了摸，竟摸出了一个美少年剑士的卡漫模型。模型制作得甚为精致，皮肤以及头发都是坚硬的塑胶打造而成，但所有关节位置都裹上了一层软胶，让所有接驳处都完美连结在一起。
蓦地，少年模型张开了眼，不断用细小的双拳敲打杨梨香的手指，叫道：「放开我、命之女神！不要阻挡我的路！」
人偶发出老鼠般细小的呼叫，如同小人国的人民，不止路泉瞪圆了双眼，吓得祈洛希匆匆回头，一时间愕然了。
杨梨香高举指间的美少年，单起眼笑道：「呵呵呵，有没有玩过去年便很流行的《沧海幻想曲》？这是参照小奥打造而成的ＲＡＩ！是不是萌弊了？他会用剑杀蚊子臭虫喔！虽然我家本身就没虫子。」
谈话间，他们已经抵达了底层，一盏盏白茫茫的灯光从地面大堂射进来，让那具娃娃少年更瞩目。路泉按着祈洛希的手站在原地，杨梨香唯有收起她的玩具，挥手道别，先一步走了。两个男生这才慢慢踏出升降机门，那名女研究员总算离开，在大堂外的中央大路渐行越远。
路泉正欲松一口气，却感觉到身旁人甩开了他的手。
还未看清楚祈洛希的表情，对方便抢先一步踏前，垂头低语：「我、我们也快点儿走吧。」还未说完，他已经飞也似地冲出大堂，继续用这个步速搞不好会追上杨梨香。
路泉追着他的背影奔跑，心中闪过一线念头：祈洛希坏了吗？
下一秒，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两边脸颊，胸口涌起一团罪恶感烟雾，窒息的难受。
怎可以看到祈洛希作出不合常理的动作，就联想到「坏了」呢？看见男仆青的检查过程，便把情人都视为机械？
这是完全错误的思想。
他用力甩头追上，斜望祈洛希额间的点滴汗珠，在心里说「对不起」。
当夜，祈洛希几乎没跟路泉搭话。躺在地铺才十分钟，他便悄悄抱着枕头走出房间，自个儿在沙发上睡了。
路泉悄悄来到客厅，将布被子端出来，轻盖到祈洛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