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怎样?」芙罗扁着一张脸,很无奈的站在暴风雪的正中心。
「啊,别在意我们。」诺姆一脸愉悦,手中的小刀对着冻成冰块的魔物们不停戳刺着。「真的,千万别在意我们。」
「是啊,我们只是逛逛而已。」连又又都一边哼着歌,一边将更多魔物拖进萨施下的暴风雪阵之中。
潮湿阴暗的地下密穴,只得墙上不停颤动着的微弱火光,疯狂暴动的魔物们无神的来回游走着,只消看见脆弱(?)落单的女祭司、便发出兴奋的尖叫声扑上前去...
然後被冷着脸的巫师冻成冰块,被快发光的巫师小刀破冰,再被冻成冰块,一直重覆到挂点化为冒险者们的功勳值为止。
靠...现在是在演「勇者太嚣张」吗?
淌泪消失在死水湖里的魔物们忍不住血泪控诉......
「好穷酸,死了也不掉件洞斗蓬或名片来。」诺姆丝毫没有会长该有的气质,一脸贪财的踹了踹地上魔物散落的屍块。
...你不缺那一、两百万吧。芙罗的眼睛已经扁到快看不见了。
「说真的...现在到底是...怎样?」望着眼前一边哼歌一边拿着不符身份的小刀戳着魔物的会长,和巧妙的一边和魔物小队玩捉迷藏一边将他们引诱进法阵的副会长,芙罗的头上现在已经不是一个问号可以解决的了。
「...冰晶爆雪,狂风爆岚,维德艾丝,塔布拉发提雅!」随着言灵法杖上的红水晶闪耀出刺眼的光芒,萨倏地张开双眼,地面上的六芒星法阵中交织飞舞着从虚空中应召唤而来的冰晶灵与风精灵,张牙舞爪的扑向所有阵内的魔物。
「巡逻而已,巡逻。」诺姆笑眯眯的将短剑收进腰包里,一边拍了拍法杖上的灰尘。「你们继续练功,不用在意我们。」
说完,他一面哼着歌,一边带着同样微笑着的又又离开了。
「巡逻?」芙罗还是满头问号。
「诺姆刚升98级了。」萨一边捡拾着魔物落下的物品一边解释着。「98级的功勳值还没开始累积,当然也不怕被死亡天使印记夺走功勳,所以他徵求了一些一样刚升级的会员,轮流在密穴里巡逻,以防好人团或蔚蓝出现。」
话刚说完,远处就响起了狂暴小恶魔特有的尖锐叫声,而且听来数量似乎还不少。芙罗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源头走去,却看到骑着大嘴鸟的里欧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边绕着圈一边往自己奔了过来。
「啊啊,是萨和芙罗!别光看着,快唱咒!」
他像是在城里碰到他们那样轻松的打着招呼...要不是他身後那五、六队狂暴小恶魔气疯了似的拿着叉子往他扔,芙罗还真的会以为他只是在散步。
「冰晶爆雪,狂风爆岚...」萨闭上双眼,手里紧握的法杖又点起了微微的光芒,芙罗一边跟着里欧走位,一边替他祈上圣神的祝福与治疗,不消几次攻击,魔物们就全军覆没了。
「那我继续往前啦,阿帝欧斯!」烙下不知名的语言,里欧拉紧了大嘴鸟的缰绳,风尘仆仆的又消失在洞穴的转角。
「刚升级的人这麽多啊!」芙罗有些惊讶。要知道启示录的人虽然都好斗爱打架,但练功狂的程度更是等比成长,会这样停在某个等级特意为了打架而停止练功、在他们之中是前所未闻的。
「...有些人是有功勳的啦。」萨有点无奈的承认。
即使被打倒会失去辛苦累积下来的功勳值...也要打架。因为从芙罗和萨被恶意虐杀的那一刻开始,打架就不再只是因为恶作剧、PK或切磋。
打架就是打架而已。
为了杀人,为了让人感到痛苦,为了报仇。
有很多人说,报仇是没有意义的,那只是浪费你的生命在追逐一个你恨的人身上,而当你报完仇,你的人生便失去了意义,变得空虚;但萨不这样觉得。
报仇,是为了让人对他不应该做却做了的事情付出代价。
为了让仇人付出代价,自己拼命的去变强、去学习,这些都是自己得到的东西,不会因为有一天报完仇了就消失。
更何况,大陆上是没有冒险者会「真正」被杀死的...那自己的复仇,又怎麽会有”结束”的一天?
他背对芙罗,冷冷的弯起了薄唇,覆颂着再熟悉不过的水球术,一次一次的将眼前的魔物压进死湖里,狠狠击倒。
杀。
「姐,你们最近还好吧?」帮忙将杂物以高价哄抬後卖出,曜阳将刚得来的戒尼币沉沉的交到了姐姐手上。芙罗心不在焉的接过钱袋,一边回头瞄了不远处正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远方的丈夫一眼。
「...我也不知道。」她耸了耸肩,对妹妹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被虐杀的事,在她伤好之後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而萨的明明体质远不及她,却硬是早了她好几天下床,沉默的扛起照顾她的责任,甚至在她入睡之後悄悄抓了启示录的祭司去打怪升级。
反观她,事件过後在病床上赖了好长一阵,明明身体的伤都好了,却无法执起自己的法杖,连碰触到红眼的绣章都让她觉得像是被烫伤一般。
一直到又又温柔的坐在她的床边,对她递出一本老旧的圣经。圣经既沉且重,精装版本的封面都已经污渍缺角,又又没有开口解释,只是带着她,像小时候母亲带领着她那样,逐字逐章的跟着圣经里的颂歌,赞颂世间的美好。
念了几章,又又依旧温柔的跟着她念着,她却忍不住哽咽,颤抖的流下泪来。「...又又姐,你知道吗?我不是怕再次被击倒...」泪水落在圣经泛黄的页面上,慢慢的晕了开来。「被击倒...就算了,抢着答应死亡印记带我回到城里...重新来过就好了...」
「但萨却...却那样的不放弃...他不肯走...他拼了命的想挡在我前面...我挤出身上所有的力量想为他治疗...但他只是直视着前方,完全不管自己的伤势、拼命的想要攻击对方...」
芙罗的心和眼眶都终於像是溃决的堤防一般,泪水泄洪似的在书本上泛滥成灾。又又却没有移开书本的意思,只是温柔的抚着她的背脊,一次又一次。
「看着他倒下又被强迫着站起来...一次一次被压进死湖里几乎无法呼吸...却还是死死的瞪着那个人...一抓到空档就往他身上拼命砸着法术...却根本没用...我多想去帮他挡...就像平常一样!但那巫师却只瞄准他,每次要将他击倒才转过手来攻击我...」芙罗哭到抽抽噎噎的,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有那个穿着斗蓬的祭司...像是很习惯杀人了一样...和那巫师搭配的很紧凑、很自然...我实在不能理解,祭司的职责不是救人吗?为什麽她可以那麽无情的降下咒术...」
「这就是狂人啊,芙罗。」又又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叹着对她说。「自从狂人风气开放以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我们不都是知道如此才成为冒险者的吗?」
再也不是为了冒险...不是为了走往更远更辽阔的世界。
在这个狂人的世界里...冒险就是为了赢过比你更强的人,成为脚下发光的封顶冒险者。
芙罗的泪水滴搭着,却安静了下来。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前世与萨蜜月旅行时去的那些大陆上人迹罕见的小角落。她还记得那些湖面上可支撑人的大浮萍,她和萨在浮萍上赏着花,底下顽皮的鱼儿们却一边偷啃着叶子、一边不停戳弄着两人的脚底,她发痒的怪笑着,萨却只是淡然的将她侧抱起来,轻巧的上了岸,一同在树荫里坐下。
「...这样好吗?」她有些发热,失神的望着那个刚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对自己笑。
「就是这样才好。」萨很轻很轻的从她发梢攒下一办樱花,举到唇边深深的吻了一下。
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却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直到萨的笑容,从那片樱花,移到了她的唇上。
从没有说过一句爱意的两人,却也从没有开口确认过彼此的心意。
因为这样就够了。
「...你回来了。」那天,萨在清晨才踏进她的房间,意外的却见到清醒的她、正装备了整齐等他回来。
「你怎麽下床了?」萨的眼里满是担心。「不会不舒服吗?」
「我好很多了。」多日未出门,她的皮肤变得有些苍白,笑起来更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我怕再偷懒下去等级要差你十级了,到时候不能组队、难道要叫我回裴洞打殭屍?」
「...你不用勉强,即使你不再修练,我也会保护你的。」
看见芙罗握着圣经的手微微颤动,萨还以为是她的心里依旧有恐惧的阴影,忍不住上前去覆盖住她的手背,苦涩的加了一句:
「你就待在安全的地方,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也许是因为惊讶,又也许,是她这辈子总是高傲自持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忍不住甩开了丈夫的手。
「我是待每天在家里等你回来的那种女人吗?」她想勉强自己笑,看起来却带着愤怒。「我也是冒险者,我也拿我的生命对圣神起过誓,达到发光封顶也许不是我的初衷,但为冒险者歌颂圣神的祝福却是我的天职!」
萨收起被拍痛了的手,沉默的低下了头。
望着自己的男人像被刚被斥责过的宠物一样受伤的远离自己,芙罗忍不住有些想笑。叹了口气,她有些僵硬的投入了丈夫的怀里,轻轻的靠在他胸前,感受那如鼓般的心跳打在她耳边。
萨还是沉默着,一只手却温柔的抚上她的头顶,轻柔的顺着她的发。
她轻轻叹息。
「...起码,让你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受伤好吗?」
萨没有应声,只是迟疑了一下,便轻轻点了点头。而芙罗没有看见的是,那双深绿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了一丝很细微的阴霾。
隔日城战,启示录放弃坚守已久的城池,发疯了似的攻向各个敌对领地。
首当其冲的是蔚蓝城。
虽然会众们拼了命的抵抗,好人团也分出小队来支援防守,但启示录三个工会形成的联盟像是不要命了似的前扑後继,而好人团即使到处派出探子也找不到启示录的传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启示录用自己会员的血铺出一条路来,让诺姆带领的精英小队踏着血路来到蔚蓝石房。
「这次...我不会再那麽轻易的放过你们了。」诺姆以血留下字条,将整座蔚蓝城池屠了个乾净,打碎了数十年以来从未易主过的工会石,然後放空城池,消匿无踪。
会到城里的蔚蓝会众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讷讷的将城池收复,狼狈的清理了血城,再次将蔚蓝的旗帜高挂回城外。
不出五分钟,凭空出现的启示录联盟便再一次以暴力的血洗蔚蓝城。
里欧单手将蔚蓝会长的脖子架在墙上,任由那年轻的新会长颤抖到盔甲都发出碰撞声。诺姆笑着贴近他的耳际,沾了血渍的脸就这样贴在他脸上。
「你们守城,我就屠城。你们不守城...」那声音轻如鬼魅,重如梦魇。「我就杀人。杀到你们回来守城。」
化为一道白光,蔚蓝会长被诺姆的短剑刺穿,让死亡天使给带回了重生点。
他没有听明白诺姆的意思,虽然城池被夺走让他很不甘心,但谁会傻到再一直去把城夺回来、再让你屠城啊!
要知道城每次被攻下是会减少金钱投资值、毁损防御工事的,就连花钱请来的工会专用管家和守城机器人也会消失个乾净...每被攻下一次就少一次呀!这样来回攻打下来蔚蓝城已经被攻破三次了...再这样打下去,城既不见得守得住、长期以来花大钱投资的数值更是会被洗个乾净,傻瓜都知道要趁城战时间快到之前再去赌一把、看能不能把城要回来...谁还会陪着敌人帮忙洗自家投资?又不是傻了这是...
蔚蓝会众们在会长的指示下找了个地方喝水疗伤,静待时间过去...但随着时间过去,出现的却不是夺城的希望,而是...
「听不懂是吧?」诺姆大摇大摆的走进他们的休息处,手上的笔在羊皮纸上不停挥舞着。「你知道...工会名牌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很好用的。」
他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现场所有蔚蓝会众,所有会众胸前的蔚蓝徽章下都绣有他们的名字。
「回来打城战吧?」他笑眯眯的对着蔚蓝会长说。「你知道启示录一向24小时都有人在练功的。要是你们还想要在大陆上冒险...最好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蔚蓝会长打从心底颤抖了。
「你...你不能这样,我们...我们一直都只是交战切切切切磋...我们没有...」
他还想再辩解些什麽,但诺姆只是冷笑着朝他的耳垂投来一瞥,便让这位会长吓得哭音都快出来了。
「连路战都没有心理准备、跟人家玩什麽宣战啊...」门外的又又很重的叹了口气。
「难怪要对好人团俯首称臣...八成是以为这样出事也会先冲着他们去吧?」孤附和的悲叹着。
「别这样,留点本给人家,好歹我们还能多玩一阵。难得连路西法都恩准我们暂时不用管投资不用守城了,我们要表达一点感激之意嘛!」里欧也装出一脸严肃的唉声叹气,连带着其余队员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芙罗也在笑着的红眼会众之中。感染着那种轻快的气氛、感觉握着圣经的手似乎也不再那麽颤抖了,但松了一口气的她、却没见到背对大家的萨,脸上只是越发地阴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