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个身,蓝苡襄只觉得身旁空荡荡的,没有昨晚的温暖。睁开眼,两人大床上只剩她一人,并没有姚莘的身影。
看看床头矮桌上的时钟,8:45。早过了学生及上班族出门的时间,难怪家里安安静静的。
下了床,蓝苡襄只觉得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果真如姚阎毅说的,这个病,不是睡一觉就可以好的。
刷牙洗脸完,下了楼梯,客厅的茶几上放了几块面包、一杯水和药。
无视药的存在,蓝苡襄直接推到旁边。又坐到地上,拿着面包,看起了电视。
等蓝苡襄吃完面包,已经是半个小时後。
她起身伸懒腰,摸摸肚子,「嗯~肚子好饱喔!」再看看周围,「我今天可以做什麽?」
才刚说完,被蓝苡襄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铃声。
弯腰拾起手机,蓝苡襄按下扩音键,并把手机放在桌上,「喂?」
「喂,苡襄,你吃完早餐了吗?」电话中传来姚阎毅的声音。
停下到处乱走的脚步,蓝苡襄瞪大了眼,盯着手机。什麽鬼啊!他怎麽可以算得那麽准?「刚吃完啦!怎麽了?」
「你还在发烧吧!吃药了没?」
夭寿,他怎麽知道的?愤愤地放下摸着额头的手,蓝苡襄嘴巴翘的老高,嚷嚷的对着手机,「你怎麽知道?」
「姚莘说你晚上在冒冷汗。」
「臭莘莘,坏莘莘。」蓝苡襄嘟囔着。
「好了。反正,你先吃药。」姚阎毅无奈的说着。
「我等一下再吃。」
「不行,现在吃。我等你吃完再继续说。」不容拒绝的语气。
「喔。」任命的拿起被推到旁边的药,蓝苡襄忍着厌恶吞了下去。「好了啦!吃完了。」
「好。」在电话的另一头点点头,姚阎毅继续说。「你等一下准备干嘛?」
「不知道。可是,我等一下要回家拿日记。」
「好,你先回去也好,你的书包在我房间,你现在先去拿。」
听从姚阎毅的话,蓝苡襄走上楼梯,「欸,是不是上课了?我好像听到打钟声了。」
「没事,不用理它。」无所谓的口吻。
「喔,好吧!随便你。」刚好走到房门前,蓝苡襄转开把手,「喏,看到了。」
「看到就好。」姚阎毅放下心。「然後,虽然你的衣服洗好了,可是,现在穿制服出去不太好,你看你是要穿莘莘的衣服,还是我的旧衣服。」
「你等一下。」举步跑向姚莘的房间,蓝苡襄一阵手忙脚乱的把手机扔再床上,还传来不要急的叮咛,她打开姚莘的衣柜,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乎整柜的裙子。「那个,小毅,我看我还是穿你的衣服好了,莘莘的衣柜里都是裙子,根本不适合我。」回头对着手机说,蓝姚襄有点惊呆的用余光瞄着那满山满谷的裙子。
OhMyGod!有没有这麽爱穿裙子啊!莘莘~
「好,那你穿我的衣服。」明显的笑意,姚阎毅藏不住,他可以想像蓝苡襄这时的表情。
「你笑屁啊!下次换你穿裙子我告诉你。」脑羞成怒的对着手机骂。
「咳,说话文雅点,苡襄。」以咳嗽遮掩些许的笑意,姚阎毅的嘴角依旧扬起。
「机车鬼。」蓝苡襄持续骂着还笑着的姚阎毅。
「好了,不笑了,我跟你说严肃的。」想着闹她也闹够了,姚阎毅进入正题。「你舅婆很担心你,今天早上还打电话来了。」
蓝苡襄眼里的明亮,灭了。「喔。」
「别喔,她是真的担心你。」明显的叹了口气。
「嗯。」
「别只是……哎!算了。」姚阎毅再叹口气。「我挂了,你出去的时候小心,多穿件外套。」
「好。掰掰。」
「掰掰。」听着蓝苡襄有气无力的声音,姚阎毅担心的挂上电话。
挂上电话,蓝苡襄无力的倒在床上。
她想起了一切刚开始的事情。
丧事。
那是一年级的蓝苡襄还不太懂的词。
她只知道,在她们出车祸後,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在她躺在床上一个月後,坐在轮椅上看到的,是爸爸妈妈的最後一面。
她知道,大家都觉得她很可怜,可是,没有人可以抚养她。
她知道,大人们不愿选择她,所以,让她来选择他们。
所以,她选择了舅公。
有钱的舅公,严肃的舅公,什麽都不管的舅公……,但是却有关心她的舅婆。
不,只是同情而已。
蓝苡襄一直这麽认为。
星期天的天气很好,是个入土的好日子。
大人们是这麽说的。
蓝姚襄没有哭。她只是以为,大家不是都很难过吗?为什麽会以为入土还是个好日子?
墓园里,她站在最靠近爸爸妈妈的地方,没有试着要在去看他们最後一次。
那时的她认为,最後一面的悲伤,就留在医院里。
她一直看着地上,或看着前面的牧师。那是教主,她最喜欢的长辈。总是跟爸爸妈妈一样,会陪她玩耍。
而她,还记得刚刚教主给的温暖的拥抱。
祷告结束了,所有人都过来抱她,却没有一个像教主的拥抱一样温暖、一样出於真心。
「孩子,走了。」在她背後轻推了下,舅婆带着她走了。走去她的家。她的新家。
後来的好几个月,她不记得舅婆当时为了她做了什麽,她只记得她身体很不好,整天只能待在家,还有,舅公什麽都不管的态度。
等她身体好了,舅婆就不再整天往她房间跑了。
我就知道,只是同情。蓝苡襄认定了自己的看法。
我什麽温暖都没感觉到。
二年级,开学。
昨天舅公就已经叫她自己去学校了。
为什麽要伤心?
蓝苡襄在心里想。
明明是我选他们的。
舅公不会管。
舅婆只是同情。
他们都不会来的。
担心?哼!只是同情罢了。
强迫自己从回忆抽离,蓝苡襄不屑的想着。
###
蓝苡襄走在街上,有些路人总是以奇怪的眼神看她。不过蓝苡襄早就习惯了,反正她常常这个时候跷课,出来乱晃。
「叮咚!」又是一声讯息声。
叹了个长气,蓝苡襄当然没忘记昨天就是这个讯息害她忍好久的感冒破功。
愤愤地拿出手机,点开Line,上头显示着两通未读讯息。
「喂!」
「蓝苡襄。」
喂什麽喂!昨天就是你这声喂害我的。
蓝苡襄用力的按下按键。
「干嘛?」
不出多久,马上又一则讯息传来,还配上个哭哭的贴图。
「干嘛这麽凶!」
凶屁凶啊!昨天就是你……,等一下,现在不是在上课吗?
「喂!」带着疑惑,蓝苡襄打下讯息。
「喂什麽喂!」有点不耐的语气,讯息马上传来。
靠,现在是怎样!到底是谁先在那里喂的。生气的瞪着萤幕上的文字及名字,蓝苡襄只觉得,这人到底是不是她男朋友啊~
「现在不是在上课吗?」
算了!好女不跟坏男斗。蓝苡襄深呼吸,冷静的想。
「对啊!干嘛?」又是一个无所谓的态度。
「那为什麽你在跟我聊天?」
「你都可以跷课了,我为什麽不能上课玩手机?」
也对!蓝苡襄认同的点点头。
正准备传出讯息的时候,尚莫德又传来一则。
「你是白痴吗?这个都想不到。」
在心里无限次对尚莫德骂了几百个脏话,蓝苡襄把手机放回口袋。
再拐个弯就到家了。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声,尚莫德又传了通讯息。
蓝苡襄没有拿出来看,她觉得尚莫德一定又传了令人生气的话。
「你今天怎麽没有来学校?」
只是,她没看到,尚莫德那到最後的关心。
###
站在一间看来挺豪华的独栋房子前,蓝苡襄深吸口气。
这个“家”,她住了将近十年,却没有一丝的感觉。
只是单纯觉得,这就是个住的地方,对她来说,几乎不能称作是“家”。
走进大门,蓝苡襄不如小说般轻手轻脚的,坐在沙发上的也不如电视剧一般是个看报纸或预期她会回来的男人。
那是只狗。和猫。
咪咪跟噜噜。
「我回来了,咪噜。」蓝苡襄抱抱牠们,对着牠们说。
咪噜。那是牠们的统称。
走进她的房间,华丽,但不是她的风格。
因此,这时她就特别感谢有更衣间这个地方。
那是她在这个家,唯一的小天地。
一个她自己设计的天地。
墙壁、天花板、地板上,全都是天空。站在里面,就如同翱翔在空中。
她还甚至在更衣间里放了个小书桌。
更衣间太大了,她的衣服也没那麽多,所以空出的空间,她把这个地方,变成了另一个房间。
只属於她的房间。
拉开椅子,蓝苡襄坐在书桌前。
之前也有好几次这样的经验。住在姚阎毅家,隔天请假,然後再回到家。
只是,刚开始的那种无力感已经不再有了。
从开心温暖的家,回到冷清寂静的家,那种反差的无力感,在她逐渐了解姚阎毅一家时,就不再出现过了。
还记得那时的她,每每回到家,心里的无力感都会影响到身体。她总是坐在地上靠着书桌,才能调整自己的状况。
身心融合的感觉有点微妙。尤其是在这种情绪下。
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这是她每天的功课。
要交给爸妈的功课。
蓝苡襄开始,提笔写下她昨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