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变成人?!”
舒然大吃一惊。
梭迦阿罗面上平静,透着云淡风轻,他蹲下身子,拍拍那只小魑华的头。
“我们会思考,拥有智慧,但,终生只能为兽。”
“那你......”
“成人,是一种机率,我只是正好成为了七万分之一。”
魑华若有化人,便是天定的族长,无论平庸还是果敢,都将领导这个族群的盛衰。
她听他说,他很年轻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个头衔,所以总是四处跑,仗着咒术厉害,打过架,帮过人,那段时光最是无忧无虑。
“我以为就这样生活也不错,抛开了魑华的重任,我就是自由的,两年後,我重回族里,却发现,族人数量锐减,才知道,三区以征用合约的关系,让六区提供高级实验活体。”
又是三区。
舒然觉得这个莲佐真是阴魂不散,哪个地方都能和他扯上联系。
“於是,选了魑华?”
“我们拥有和其他兽人,甚至高出他们的思维和力量,就是不能有那副人形的躯体,他们利用这个模糊的边界,躲开律法,趁我不在时,陆续带走了很多魑华,全是有去无回。”
他的声音起伏,带上了压抑。
她皱了眉,回想那夜,铎克说,他是叛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食人鬼,他的转变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但片面之词有几分可信?
算了算了,不要在想了,从今天开始谁都不在与她有关,欠了谁,恨了谁,都烟消云散吧,她只要星辰勋章,只要回家,你们的一切......忘了又何妨。
舒然的心底莫名的疲累,那些人的脸,那些经历的事,都让她想放下,就像当初那样,但,她真的对所有都能无动於衷吗?
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响打断了他的话,不一会,冒出了一只体型修长,健硕高大的白色魑华,和幼小的比起来,更像狐狸了,还多了一种宁静和冷肃的气质,漂亮的杏核眼,有飘渺的雾霜,慢慢的渡到了舒然的脸上。
好冷。
後背爬上了一丝凉气,她搓搓手臂,调开了视线,那绝对是人才会有的眼神!
“什麽事?”
但听梭迦阿罗这样问。
“嘶──”
那只成年魑华鸣叫一下,便让族长大人的脸色一变。
“你先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他一甩衣袍,大步流星的往另一个方向去,那只魑华也随後跟去。
周围除了舒然和那堆白球球,一下子清静不少。
现在......该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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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迦阿罗在树木间穿行,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不受障碍的影响。
“大人,你喜欢那名人类?”
白色魑华跳快几步,跟上他的速度。
他勾唇一笑:“她确实很特别,做事想法,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但戒心很重,喜欢这样的人类不是自讨苦吃吗?”
魑华不解:“她不讨厌我们,您又和她谈得来,按书上说,就可以进一步发展啊?”
梭迦阿罗朗笑几声:“你这是从哪本书看来的,我和她,至多是相遇,但不再有交集......”
很快,他们落在了一处被树木环遮,植被蔓肆的地方,阳光疏疏落落,照到了眼前一株参天大树上,它的年龄一定很老,整座森林没有一棵比得上它,树冠好似能撑开一片天,为栖息在这里的生物挡风遮雨。
满树的果子,安安静静的垂在枝头上,可惜长得不怎麽好看。
有麽指粗的果芽立在褐色的表皮,实在难以想象,这麽美好的树,居然会长出这样丑陋的果子。
“你已经把她带来了吗?”
低沈醇厚的嗓音从树上传出来。
梭迦阿罗,恭敬的单膝跪下,身边的魑华,也蹲下低头。
“她待在了摇篮洞口,不知主上,下一步的打算.....”
“哗哗──”
枝叶频频抖动的厉害,
一条满是坚硬鳞片的尾巴首先落了下来,只轻轻甩动就能带起咻咻的风声。
似鹰爪的五根兽指紧紧攀住树干,缓缓带着身体降下。
一幕巨大的黑影投到了光华之间。
那是一只龙,东西方神话里才会存在的生物。
此时他息在树上,半眯兽瞳,身後的羽翼也温和的收拢着,它占据了大半的树丫,让人忍不住担心这大树会不会被压断。
“如何?”
不见龙张口,两个字冒了出来。
梭迦阿罗抬起头,肃着面回到:“若说外貌,放眼荣华大陆,难以再有相匹,若说心思,倒不失灵慧精致。”
平日的戏虐收敛的谨慎干净,梭迦阿罗对这只龙看得出来很是崇敬。
“这次选得‘宿主’确实不错,最难得的是她的血契合了如子果的剧毒。”
梭迦阿罗的神色错愕不已,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药......药女?!”
龙的眼睛缓缓的闭上,最近他嗜睡的很,很多的事情在脑子里,都变得模糊起来,要想很久才能不忘......
“莫要轻待将来必是用处无穷,对了,还是没有找到渲吗?”
“全无音信,好像真的和‘他’说的一样,楦他......”
“梭迦阿罗。”
锺鼓一般的沈鸣之声,打断了话,他一凛,道:“是!”
“这世间的真假虚实,你该是看得最明白,那个人,我不能确定的东西有太多,还是你亲自调查最好。”
许久,梭迦阿罗点了头。
“属下有一事不明。”
料不到,身旁的魑华兽突兀开口。
“放肆!”
“无妨。”
龙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有趣,他阻止了梭迦阿罗,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变幻出红锈的颜色,沈如醇酒,清如绯玉。
“恕我大胆,既然那位天王不可靠,既然这名人类珍贵非常,为什麽您还要放任,我们现在就可以发兵,夺回少主!”
它说得愈加忿然,兽瞳流光四溢。
年轻的兽,从不会知道畏惧,在它们的想法里,退,等同於失败。
“天意。”
魑华兽一愣,无法再接下去。
“他们的命运各有天意,就算我和联盟国两败俱伤,我的孩子还是不能找到,而你们也无法重回故土,这就是你我的天意,有些事,看起来已经改变,其实还是自有他们的路要走下去。”
它还是不服,却不便在多讲,因为族长的目光已然森冷的盯着它了。
天意?哼,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看着白色的兽消失在森林狭小的路口後,梭迦阿罗向龙致歉。
“你该高兴,它,会很不平凡。”
他意味深远的评价一句,再次闭上了眼睛。
那个女子,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奇特,这一世,已经注定,只是料不到辗转千年,依旧会沈埋那麽多的因果。
许是自己真的老了,做事远不似从前利落,要顾虑的永远不够,能为他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梭迦阿罗,守护好她,不要有一点闪失的送回首理公府。”
“是......”
他知道,主上是旧伤发作,那是五百年前为夺传世国玺和鸪鴞国发生战争留下的。
龙,究竟活了多久,他究竟看到了多少未来?
可能自己死了,他依旧还在那棵如子果树上,享受世间风光吧。
为什麽这样祥和的生物却被人类称为妖呢?
不,也不能是祥和,龙在年少时,也兴风作怪过,可那是多久前的事了,早就化为书上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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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宽大的军杖抬起又落下,飞溅的血珠落到地上开出朵朵红花。
一头灰蓝发色的俊美男子赤膊反绑的跪在太阳型状的石台上,他咬牙忍耐,任由肩胛和背变得血肉模糊,额上满是绵密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方形校场的中间是为处罚专制的烈阳台,铎克已经在此受刑4天了,因他一人要担下所有,是以免去了护卫团其余人的惩治。
“长官,在这样下去只怕他会撑不住。”
一名军士对着正坐的湳蛰说道。
“特派官自己说了要以命作保,这样的真情,我们怎麽好辜负?”
坐在另一边的军官替他回到,但见这人军装上的红黑狼兽因为转动,在阳光下泛出暗暗的亮。
湳蛰漫不经心的端起水杯,遥遥望着那蒸烤炽烈的景象。
好一会,今天惩罚的时间过去了。
校场的大门才打开,一个倩影首先冲了过来。
“铎克!铎克,你怎麽样?”
他艰难的让脑子不在混沌,总算看清了来人。
“伊...伊贝莎?”
伊贝莎顿时落下泪,扶着他站起来。
“我随烈蒙今天进到公府,就听说了你的事,你为什麽要担这个责任!”
铎克的身子踉跄一下,没有回答。
她气急,喊道:“就是为了她吗,你怎麽不明白,你和她根本不会有结果!”
他气息虚弱:“我若是奢望......就不会是现在的伤痕累累了。”
她一怔,不解的问:“那是为了什麽?”
可是不等开口,他眼一闭,终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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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舒然猛的坐起身,心跳擂鼓般的敲在耳膜上。
外面,夜寂静寥落。
她白天没有等回梭迦阿罗,就在满是魑华幼子的洞里住下,这里晚上气温差距大,别说,它们软绵绵的毛还蛮暖和的,帮了很大的忙。
小魑华被吵醒,一阵鼓动,有两三只跳到她腿上,探出耳朵和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
“我没事......”
“咕噜噜~~~”
啊,肚子好饿,那个该死的没眉毛的家夥,撇下她就不管了。
於是她走出洞口,心想没东西吃,喝点水也好,记得往这来时,有路过一泓山泉的。
踏着月光,舒然想试着去寻找。
“乱走可是会迷路的。”
一个雌雄莫辩的声线响在了周围。
她身子一颤,下意识的喊道:“你怎麽会在这!”
那个神秘的,只在梦里指引过自己的人,为什麽现在却出现在了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