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聊什麽这麽热闹?」一道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冷淡嗓音,全员齐回头。
「会长好……」
敢情这夏天还特地跑上顶楼来探班?
「会长还挺悠哉,巡班巡到顶楼来了。」我回了一句,结果底下全是看暧昧的眼神。
这群兔崽子!连几个三年级的也都是一脸看好戏……
「你会长还我会长?」挑眉。
这家伙…人前人後两个样!「你,你,你大爷是会长!」
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其他人当然看不见,我瞪他一眼;夏天则装作无视,直接转身看了工作进度:今天已经有七支班牌重新上好了白漆。
「今天就先到这,回去吧。」会长一句话,大家马上开始动作、还有解放似的欢呼。
「终於啊!扛一堆班牌都快累死我了!」
「啊——我的裤子沾到油漆了!」
「你那才几滴,刚才有一桶直接往我身上倒欸……」
七嘴八舌中,我看见夏天在等我,便先和程颖颢道别:「我先走了。」
「好喔,以盼姊一路好走!」灿烂的笑容。
……
看到那张欠打脸还是忍不住揍了下去,「你姊姊我还没打算升天!」
「是……」程颖颢委屈一张脸,活像只被主人冤枉的狗儿。
「你够了喔!明天见啦。」
「姊姊明天见……」
打完招呼,这才小跑步到夏天那,「好了,回去吧。」
夏天一脸意味深长,「不拿书包?」
闻言,我勾起笑:「你帮我拿了不是?」
「鬼灵精。」夏天失笑,不知从哪拿出了我的书包。我接过後对他吐吐舌,一溜烟跑下楼梯。
夏天又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後,才跟在我後头走下楼梯:「你慢点,等等摔了可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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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工组这麽开心?」在回家的路上,夏天看着我满脸的笑容、好奇道。
「嗯?嗯,是蛮好玩的。」毕竟有我家小弟担任活络气氛的职务嘛。
夏天沉默了会,然後抓住我的手腕、停下脚步。我疑惑的看向他,夏天眼中掺着些我不了解的情绪。
「就算是小弟……我还是会担心。」
「担心什麽…」话一出口过了三秒我才听懂他的意思,不禁耳根子一红,「…那、那个哪用得着担心啊?你这大白痴!程颖颢不过就小弟……」
夏天被骂白痴,不怒反笑,「那我呢?」
「你、你…」语无伦次,「你不就夏天吗……」
「再清楚一点的关系,」夏天靠近我一步,「你要我不用担心,总要给点保证吧,恩?」
「欸…」我後退一步、他又往前一步,这下…有点难逃啊。
「啊啊——要是下次又有女的想来挑战攻陷我,是不是该给她个机会啊?」夏天眼神飘向他处,语气带点思虑。
反射性地,我直接脱口而出:「当然不能!」
他眼中带笑,「为什麽?我又没交往对象。」
这才发现自己中计,我一个难堪、挣开他的手,「你要交女朋友就去交啊!我管不着!」
看我似乎是生气了,夏天才讨好般拉拉我的手:「开个玩笑,别气了。」
「堂堂学生会长,什麽时候学会开玩笑了?我还真没听说。」
他好气又好笑,「好、对不起,真的只是玩笑话。不过…没交往对象倒是真的。」
看见他暗示性的眼神,我不禁心一悸。
我,还没有准备好。
「黄金单身汉,不错啊。」我继续往前走,「肚子饿了,快走吧。」
特意忽略了,背後那道轻微的叹息声。我果然、还是很自私啊。
夏天慢慢跟了上来,牵上我的右手、十指相扣。掌心传来的是有些冰凉却又带着温暖的体温。
现在……这样就好了吧?
……
这几天的放学,班牌组全窝在顶楼和班牌作战——说实在,我和程颖颢真的像两个打酱油的。
眼看一个个纯白班牌立在栏杆边风乾,有的已经涂上班级名了;就算动手的不是自己,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哇——三十五个牌子,终於全白了!」组员1先生坐在小板凳上伸了个懒腰。
「而且有十八个已经写上班级了。」一旁的3C学姊手上拿着大毛笔,半得意地说着,「快吧快吧?」
「……有九个是我涂的就是了。」2D男蹲在一个班级涂到一半的牌子前,有些无言的看着似乎想把功劳全揽自己身上的学姊。
「唉呀,我不是这麽说的吗?」敷衍般装完傻的3C学姊豪迈地放下毛笔,一手揽过我的肩,「走吧!以盼学妹,我们去拿各班级的设计图纸!」
「欸?」为什麽要找我……好吧,看在这阵子我都帮不上忙的份上,就陪学姊走这一趟去。
别怪我懒,要知道图纸是放在学生会,我们现在所在地是校舍顶楼,有六层楼高;而学生会在行政大楼的第四层,从这到那来回总共要爬二十层的楼梯耶!而且还要搬一堆图纸走回途……更不用说有些班级求做工精细,一次就交了五、六张纸上来。
你说电梯?……咳咳,咱们学校只有老师级别的才能使用那东西,看见没?上头清楚的大字:『学生止步』。
看看,这根本是压榨虐待苦逼的学生啊!
就在我心中小剧场演得正烈时,程颖颢也站起身,「学姊,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喔喔!这就是传说中的护花使者?」3C学姊眼神一亮,「当然好了,学姊我早想被你这种帅哥学弟护送一次了!」
糟糕,难不成这学姊骨子里也有花痴基因?
不行,别再折磨自已了,现在我光是想到那两个字都全身起疙瘩。
我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啊……
说到这,其实程颖颢长得也不错,一双大眼:耍无辜很好用、五官清秀:感觉好欺负、身材结实但偏瘦:感觉一踹就倒……
好吧,以上都是由大姊视角出发,参考就好。的确,一直以来都是只把他当小弟看待,也没仔细打量过他。
把上面那几句形容的冒号後面删掉,大概就是那样吧…整体来说,嗯、是清秀的小书生型——去掉他爱演的个性的话。
真是简洁有力的说明,我都开始佩服自己了……说偏了,回正题。
在程颖颢自告奋勇的陪同下我们到了学生会,三人平分了那叠快要半个人高的图纸。
幸好有他一起来,不然要我和学姐一人一半分这叠、然後再走十层楼梯…不累死才怪!
往下走到行政大楼第一层,经过学务处时,3C学姊不经意往里头一探、小声好奇道:「那不是会长吗?刚才经过时还不在……」
夏天?他在这个时候来学务处做什麽?
我和程颖颢也悄悄走近门口。
处室内只有夏天和正和他谈话的学务主任,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三人的偷窥行径。
又出於人人皆有的八卦心,我们的耳朵就这麽贴了过去——
里头传出细细碎碎的谈话声,大概不是什麽私密话题、又或许是认为现在不会有什麽人在这层楼,所以两人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的行为。
「……夏天啊,这之前也和你父母提过几次了,依你的才能和成绩、还有以往的比赛成绩和证书等等,德国的大学是保送的,对方也说能够让你现在直接跳级过去,你还在考虑吗?」学务主任略显无奈的声音。
闻言,我们外头三人都是一惊。
夏天…要出国念大学?而且,其实现在就可以去了?
从没听他提起过。
「不好意思,主任、我还在斟酌。」
「…好吧,不过还是在期限内给我答案吧,别让对方久等。」
「是。」
耳听对话即将结束,偷听三人组马上三步并作两步、以最高品质又快速的脚步离开现场。
直到冲进校舍一楼,我们才缓下来。
喘几口气後,学姊先开口了:「哇赛…会长大来头…大学保送国外的?还给跳级欸!」
我歛眼,他从没说过这事。听主任的口气,这消息下来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忽然想起,夏天在牧场时对萨拉道别的模样……是那个时候就接到讯息了吧。
看我神情不对,程颖颢靠了过来,「盼姊,会长没和你提过这事?」
这麽重要的事,除了家人、总该和未婚妻说说吧。
我身子不自主一颤,程颖颢便确信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学姊见状,也静了下来。三人之间是静得可怕的无言相对。
夏天…他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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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朝学务主任恭敬的行了礼,便转身离开学务处。
他和主任已经谈过几次,每回主任总因他给不出个确切的回应、无奈又忧虑不已。
他不是故意的,是…真的还没有答案。
现在就出国,能回来的机率还剩多少?不外乎大学几年都必须待在海外,毕业後还有研究所博士进修,甚至可能会被公司挖角,开始工作、然後就定居在外国了。
这里,还有太多他放不下的东西。
所以……他还在斟酌,或者说、挣扎。
父母也是劝他好好把握机会,虽然家里随时可以送他出国深造,不过这和保送机会又是不一样的。出国念书,只要有钱谁都能去;可保送,是对方看上你的才能的证明啊!入学後的待遇、是有着大大不同的,不说设施器材,连教学内容一定都有品质保障的。
夏爸夏妈知道他的为难,留了一段时间让他好好考虑。
『如果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要解除你和盼盼的婚约也是可以…毕竟,你们都还年轻,有自己的路要走。』
『相信你伯父伯母都能理解的。』
——要出国,还可能不回来,婚约却还在。两个人的青春,都会被耽误到吧。
——所以,不值。
夏天当然懂自家爸妈话中的意思,可是他……
『不,我…让我再想想。』
他该怎麽办,两边难以取舍。
保送机会,说不心动是骗人的。
但…现在他和丁以盼并没有在交往,婚约解除、就什麽都没了。
他现在并无法完全肯定丁以盼的心意到底如何,也无法保证他们是否能够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继续保持联络。
他对自己、对丁以盼都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尤其,是丁以盼未清楚说明自己想法的这时。
即使困扰,他仍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带到丁以盼身边,所以夏天就如同平时,和丁以盼普通平常的打闹着。
他不想以这件事当作威胁,让丁以盼和自己交往、也不想被这麽认为。夏天要的,是真心诚意的丁以盼。
而且,要是自己真的会耽误到对方,他也必须舍得放手。想到这,心里就一阵不痛快。
一回神,低头便看见处室前的走廊上静静躺着一张纸。
捡起一看,这分明是应该放在学生会里的、班牌的设计图纸。
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纸面,感觉着上头残留的些许余温和那熟悉的淡香;夏天甚至能想像到那人为了听清室内人谈话,而抱紧手上图纸、往处室探身的模样。
没有告诉丁以盼,就是不想让她胡思乱想或误会什麽;这下好了,连老天爷都想给他难题。
在心底无奈的轻叹,最後自口中轻泄而出的是,那麽柔、却又那麽苦的一声。
「盼…」
他,真的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