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为凶手的穆硕倒没有多说话,只以最简洁的言语讲读杀父的经过。校长与校董为他写的求情信,犹如雪片一样飘去法院;媒体让他们兄弟沦为茶余饭後的话题,也使民意一面倒倾向同情他们。
结果是,穆硕原定要升的官立中学开了内部校务会议,一致通过保留穆硕的学籍,让他刑满後入学。由於他们的父母与所有亲人断绝来往,故两兄弟被判入政府辖下的儿童之家,穆绫因目击父兄长杀父,被法庭安排去做精神健康检查,报告指他出现轻度自闭症状。的确,穆绫能够一天不言不语,但翌日又要喋喋不休地说话,全无逻辑地说着他跟哥哥、妈妈的往事,不时发狂大叫,乱扔东西。
专家认为穆绫有需要停学半年。在儿童之家,他得到额外的照顾,住的是独立房间,极少跟其他孩子接触,每星期由政府安排的特别导师为他上课及作辅导。穆绫知道,其他孩子都在背後说他坏话,说他不过就死了个父亲,只是幸好案件被传媒放大,知名度高了,政府才给他这麽多特权。
他又怎会不知道。
穆绫这时不过才九岁,也知道自己的弱小。若没了哥哥的保护,他什麽都不是。他落到别的孩子手里,就是一团软麻糬,任人搓圆按扁、最後当是垃圾般弃掉。所以,他必须找个方法,在哥哥出来之前自保,最好的方法是让政府主动将他跟别的孩子分隔开来。
他从来不需要什麽朋友。他的世界里,只有妈妈跟哥哥。自有记忆以来,父亲是一个象徵「恶」的东西,他不事生产,责打、虐待他们三母子。自从幼小的穆绫明白了死亡的概念,就天天盼着:父亲到底什麽时候才会死?他死了,就没人再打他跟哥哥。他死了,就不用住在这间充斥烟酒浊气的唐楼——而事实上政府的确接管了那唐楼的业权。
哥哥将父亲杀掉了,在穆绫眼中,哥哥就是他的天。不负他所望,穆硕在半年後就离开男童院了;其时穆绫也不用再装神弄鬼,在专家面前渐渐回复平静,但对於哥哥的挂念则毫无收敛。儿童之家的主管决定让他们兄弟同住一间房,不需要住进一般的六人大房。这决定使兄弟俩喜出望外。
他们见面的那天,哥哥经已踏进十四岁了,而穆绫也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们就这样一直生活在儿童之家,每晚双拥而眠。大概到了穆绫十二岁那年,才因为一件事而开始抗拒再跟穆硕睡同一张床。
形影不离。穆绫进了穆硕的那间中学,为了洗脱那段可怕的过去,不教人小看他们,二人均在学业上下了一番苦功,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上学放学,回去儿童之家躲在房里用功,晚上一起睡。这些事在他们看来是自然不过,也从没想过要分床而睡。
十六岁的穆硕已经有一米七五,拥着个头矮小、身子仍未开始抽高的弟弟,是那麽自然。穆绫喜欢靠着穆硕结实的胸膛,上头覆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初露成人的壮美、又带有几分少年的青涩,跟记忆中那个身强力壮、从骨子里透出野蛮力量的爸爸全不一样。
他的哥哥,是个乾净的人,是个自制的人。
但就是在某一天早上起来,穆绫发觉内裤一阵湿黏的,这时课上学过的知识浮现脑海,他知道这就是梦遗。已经想不起前一天夜里作过什麽胡混的梦,但他对女生没有太大兴趣。优秀的外貌引来许多仰慕他的女生,有几个看着也清纯可人,可是穆绫最为珍惜的,还是与自己日夕相依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