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亮與海》 — (4)

学生餐厅内果然已经人山人海,我熟练的拿起两个餐盘,一个递给若熙,却发现她正露出诡异的微笑,盯着前方,我皱眉往前一瞄,不就是和我们一样穿着制服的同学吗?有什麽好注意的?

「怎麽了?」我一边替我们夹刚煎好的肉排,一边用手肘推推若熙,

「前方十公尺处有住你家的那个,还有坐你旁边的那个。」

「温愈海,」我嗤了一声,「没什麽好看的啦。」

「可是两个人好像很亲密耶,在交往吗?」若熙噘起小嘴,眼神还是黏在那里,「你知道吗?」

「不......」我抬头,温愈海帮陈缃夹菜的画面刚好落入我眼中,「不知道。」

「真可疑。」

「没什麽,他对所有人,」我顿了顿,脸瞬间阴霾,「除了我,都很好。」

「除了你,为什麽啊?」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奋力地将软趴趴的高丽菜甩进我的盘子,再一次,万缕愁绪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唉。」

端着装得满满的餐盘,我和若熙找了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不知不觉的,我好像也逐渐习惯了私立高中这样的生活,紧凑得像上战场一样的步调,虽然刚开始总会赶不上,但,在还没意识到时,就已融入其中,建立起一定的默契。

「小月,给。」若熙把她碗中的蛋白夹给我,我也一如既往地把碗中的蛋黄夹给她,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们是绝配,她对蛋白过敏,而我却是对蛋黄过敏,世界真是不可思议,

「你还记得流行音乐社的社办位置吧,下午是第一次社团时间,要去那里填报名单子。」我咽下一口白饭,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

「啧,真没礼貌,你是乞丐喔?」若熙拨掉我的筷子,「还有,我才没忘。」

「真难得,在哪?」我瞠大双眼,我刚那样问她就是在心里认定好她会忘了,没想到她还记得,

「不是忘记,是想不起来。」她丢给我这句,然後继续平静地吃着她的饭,我都搞不清楚我是要生气还是要大笑了,

「许若熙!」结果只好憋着笑意,板起脸,「你少学相声台词。」

「要笑就笑嘛,」她摆摆筷子,「没什麽好丢脸的,干麻把自己弄成那种脸,丑死了。」

然後我受不了只能大笑,而且还是超没气质的那种,「总之......总之,」我顺了口气,「你要负责给我查好,不然我就趁你不注意把你书包上那只小熊丢到厨余桶!」许若熙的唯一弱点就是她书包上那只小熊吊饰,她初恋情人送她的,宝贝得跟什麽一样,

「好啦好啦好啦,可是如果你敢动小班一根寒毛,我们就没完没了!」

「给我去查清楚就保小班安全,可以了吧?」

不就一只棉花和聚脂纤维组成的人造填充娃娃嘛。

时间很快来到了社团时间,若熙拉着我前进B栋大楼,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右转第三间教室,我整理了下被风吹成中分的浏海後,推开白色的门。

一推开门,吵杂的乐器声和笑闹声排山倒海而来,这次不是癞虾蟆了,是接下来一学期我们决定要待的,流行音乐社呀。

我和若熙肩并肩走进教室,看见木桌上的报名表,正想不动声色的拿两张来写,却被某位眼尖的学姐发现,她挂着超大笑容朝我们逼近,三公尺、两公尺、一公尺......

然後她一转身,对着所有人喊:「大家注意注意注意!我们有两位学妹了!学妹唷,学妹唷!」好像在贩卖可口的食物一样,她对所有人兜售着,再分别拉起我若熙的手,「不用担心,这里虽然看似毫无秩序......」说到一半她回身:「叫你们安静点听不懂啊?再吵的自己去阳台面壁!」张牙舞爪地大吼,不过回过头她又恢复笑脸,「别介意啊,刚刚也有几个一年级的来报名了,你们先去外面写一下报名表,这里太吵了,我等下再为你们所有新人介绍介绍。」

也不等我们回答,她拿起两支原子笔塞给我们,就把我们推到外面阳台,冲我们一笑後便关上门。

没想到外面竟有很多跟我们一样的新进团员靠着阳台,填着报名表,我坚定的深吸了口气,加入他们。

过了约莫十五分钟吧,刚刚那个学姐又打开门,开始收我们的报名表,然後领我们进教室。

她一边用力拍手,一边大喊:「好了好了,全给我停下手边动作!」

等到所有吉他声、鼓声什麽的全都安静下来後,她才再度开口:「这里一共十二位是刚加入我们的新血!掌声尖叫声!」

等掌声尖叫声平息後,她清清喉咙:「接着,美惠姐我呢,要特别介绍一位我们好不容易才网罗到的新进成员,小海!」她手一伸,然後,温愈海就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眼,有些不耐的视线绕过在他面前的所有人,直到发现我也在其中才停下,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我整个傻眼,

「请小海现场为我们演奏一首吧!」

接下来他的钢琴表演让全场人惊叹连连,其实连我自己也差点忘记温愈海从小弹得一首好琴,那时候妈妈本想让我们一起学,刚好可以变成一对音乐小神童,但最後成功的只有他。

优美的钢琴声流泻,在拥挤的教室内回荡,一时之间大家彷佛都停止呼吸了一样,全神贯注在他的表演上,只有我,因为早听习惯了,所以毫不稀奇。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好不好,这首只是他应学姐要求随便弹弹而已。

唯一的问题是,他怎麽也在这?怎麽也是流行音乐社的呢?

终於等到温愈海表演完,接受完一箩筐的赞美後,我才把他拉到阳台。

「喂,你也是流行音乐社的喔?」我交叉双臂,盯着他,

「喔,因为很多音乐社抢着要我,最後就随便选了一个。」

「你你你,怎麽不跟我说一声!」我掐着他的手,质问,虽然我自己也没跟他报备就是了,但千错万错都不是我倪小月的错啦!

「我为什麽要特别跟你说。」温愈海用手指推了下我的头,

「这样我就会换别社了啊,谁知道会跟你!」我作势要咬他,「孽缘那麽深!」

「所以你也是?」他靠在围栏上,微仰起头,

「我就是。」

我望向他侧脸,阳光打在上头,光影在那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突然,他也回头看我,两人目光相对,不知道为什麽,一时间我竟无法移开视线,接着,他露出和往常一样的微笑。

「怎麽你就是无法摆脱我呢?」他轻笑,

平时伶牙俐齿,号称机关枪的我竟然吐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最後只能:「烦死了烦死了。」

几秒後,发现这实在太白痴,所以,我们开始一起大笑,接着又一起把对方的头发揉乱,在这美丽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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