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动了开脑手术,醒来之後,之前的事情全忘光光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他直接联想到夏琳的妹妹,夏琳曾说妹妹的病手术後会有失忆的後遗症,而约略推算,她现在也约莫是关关这样的年纪。
「所以你原本就姓关?」
关关似是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对他投来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唔⋯⋯我是跟着继父姓的。」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手术醒来之後所有的资讯都由妈妈帮她重建,可妈妈唯独不肯透露有关亲生父亲的事情,只告诉她,爸爸早死了。
「有其他兄弟姐妹吗?」金在熙的口气难得轻颤,却压抑得很好,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不平静。
「关雪生啊,你不是见过?」关关理所当然的回答对於金在熙来说,等於没有回答。
「不,我是说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关关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定。
「没有吧,如果有,我妈应该会跟我说。喂,干嘛问这麽多,要不要我把祖宗十八代都报告给你听?」
「不必了。」他靠回椅背,若有所思。
世间上竟有这麽巧的事情吗?她长得和夏琳九分像,小时候又曾动过开脑手术,难道关关真的是夏琳的妹妹?
他决定要暗地查一查,这事绝不能让艾芙琳知道,就算查出关关真的是夏琳的妹妹,他也绝对不能让艾芙琳找到任何证据。
「欸,你这人很容易离题。」她很少主动告诉别人压在心底的这些话,好不容易有那麽一刻,她想说了,可他却拼命离题是怎样?
「好好好,你继续说。」见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不被重视的委屈样,金在熙心底一暖。
总是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见他如见蟑螂的她,终於也愿意信任他了吗?
「哼,不说了。」不晓得为什麽,在这人面前,她总会毫无顾忌地任性。
「来,告诉我,生过病的人应该要被好好照顾,可为什麽你会被欺负?」他低下身,拨开她垂遮在小巧脸庞前的一绺发丝,语气极致温柔,如水般悠荡入心。
「因为我大病之後就⋯⋯」突然间关关语气森森,话说到喉尖却又嘎然而止,配上她本就阴沉沉的艳美容貌,还真有那麽鬼魅飘飘的悚然。
「就怎样?」金在熙勾起嘴角,魅眼迷离,竟也是阴鸷森然。
想要装神弄鬼捉弄他?
「经常见鬼。」她故意压沉声音,指头猛然越过他的肩头往後指,倾身在他耳际吹气,幽幽吐息。
「那门外对街一个,断了头的。」
金在熙面色倏地凛然,再无表情。
关关以为他被自己的鬼话连篇吓到,喑声轻笑。
「恐怖吧。而且,我不只常见鬼,我还能预知灾厄。」
见他眼神里微带有讶异,关关的口气转而自嘲,继续说道:「像我这种人,常把身边的人吓得屁滚尿流,所以大家都怕我,因为怕我,所以先下手为强的欺负我。」说到最後,却带着哽咽。
他不是吓到,是她的幽息长驱直入心间,使他怔忡了,而她随後的自白,更强烈地揪着他的心,这样一个女孩,成长过程中究竟背负了多少的委屈与辛苦?
「你可以不告诉别人,不让自己这样阴沉冰冷。」
关关摇摇头。
「我不止是阴阳眼,还能预知不好的未来,当我自以为是的提醒别人,却换来乌鸦嘴扫把星的臭名,再也没人敢靠近我。」
「所以之後你乾脆就先隔离了自己,不再主动和人接触?」金在熙看穿了她的内心,感受到那里的荒芜一片。
「嗯。」
「就连喜欢的人也不敢接近?」他总算知道为何关关会这样躲着温慕言,她太自卑了,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再加上身边有何颖柔这种像如公主般闪闪发亮的朋友,毫不避讳喜欢温慕言的事实,让她根本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没有喜欢的人。」她仍是矢口否认,整个人又剑拔弩张起来。
「好吧,没关系。」金在熙放轻语气安抚下她又要因自保而蓄张的尖刺,关关这才敛起那张扬的怒意,恢复冷然。
他低头执起白瓷杯,凑到嘴边又放下。
「咖啡凉了,帮我换一杯吧。」
关关依言起身端着余下三分之一咖啡的杯碟,转身往工作台走去。
她的背影单薄,彷佛一阵风过,就能将她吹散,到那时,他能平静安然地承接住她的脆弱吗?还是让她步入同样的悲剧里?
那一刻,迸裂的声响回荡在心底深处,某个牢牢封住的石墙开始裂了缝,粉尘灰石星点般剥落,似乎再也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