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打通电话给陈梦洁,可是怕这麽晚会吵到她,所以就作罢。
一清早,我就准备了一些比较清淡的早餐打算到医院去探望胡毓琦。
正当我要出门时,庄志达看见我,他对我这麽说:「你打算照顾胡毓琦一辈子吗?」我没有回答庄志达的话语,而是直接出门。
来到病房门前,护士提醒我胡毓琦现在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要我别太提起有关流产或是宝宝的事情。
我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以为胡毓琦还在睡,一进到病房里就发觉她正在眺望窗外的景色。
「早安。」我以不着痕迹的语调这麽说,胡毓琦对於我的问候充耳不闻,依然专注的盯着窗外。
这一整天,我都在医院里陪伴着胡毓琦,约莫中午时分,我的电话响起,我停止倒水的动作,打算离开病房到外面接电话时,胡毓琦开口,她嗓音沙哑:「不要走。」因为她的话,我把手机关机。
「我不会离开的。」我对胡毓琦允诺,说只要她想找我,我就会出现。
晚上,胡毓琦也没有意思想让我离开医院,只要我稍稍离开,她就会开始哭号,所以我变得很紧绷,深怕一个不注意,胡毓琦又会想起宝宝的事情。
隔天早上,护士要我回家梳洗一下,叫我别担心,我才离开医院。
回到家里,我才将手机开机,发现庄志达打了很多通电话给我。
我回拨电话给庄志达,电话没多久就被接起。
「你到底是跑去哪里?」电话那头的庄志达听起来特别疲劳。
「我在医院。」
庄志达深吸一口气,「陈梦洁已经离开台湾了,而且她短时间不会回来。」闻言,我身体的某部分像是忽然被夺去了什麽般,分外空洞,我怎麽也不相信前几天才跟我通过电话的陈梦洁,居然一眨眼就离开了台湾。
「你说她离开台湾?她去哪?」我焦虑的追问庄志达,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陈梦洁,胸口传来一阵疼痛,叫我差点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只知道她昨天搭着中午时间的班机离开台湾。」庄志达的语气透露出他的无能为力。
我重新调整呼吸,挂掉庄志达的电话後,我立刻拨电话给陈梦洁,只是一直转接语音信箱,我不死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我明白我如果再不去医院的话,胡毓琦就会彻底崩溃。
简单打包好一些衣物,就动身前往医院,现在重要的不是陈梦洁,而是胡毓琦,现在的胡毓琦,比谁都还需要我。
就这样,一个礼拜过去了……两个礼拜……三个礼拜……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胡毓琦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医院有帮她安排心理医师,只是胡毓琦拒绝接受治疗。
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我。
庄志达曾劝说我,叫我别再管胡毓琦的事情了,这样只会没完没了而已,可是我还不想放弃,我不想就这麽轻易的放手。
这天,医院来了我意料不到的人物,是孙玮。
我趁胡毓琦熟睡时,跟孙玮来到医院旁的花园,我不懂孙玮怎麽会这时後来找我,难道是要跟我说陈梦洁的事情吗?
「坐吧,你看起来很累。」孙玮拍拍他旁边的位子,这麽对我说,我落坐在孙玮身旁的位子,我仰起脸,让阳光照耀在我的脸上,好舒服的感觉,就像陈梦洁,我到现在才发现,我雨後的艳阳,是陈梦洁。
是陈梦洁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是她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
「高中毕业後,我一直专注於钢琴上,时常忽略你妈妈。」我没想过,孙玮会跟我这样坐在一起,谈论我所不知道的过去。
「大学时期,我在一次的表演中,被当时一位知名的演奏家看上,他说他想栽培我到国际的舞台上表演,当下的我爽快的接受了这个机会,那时的我一心只想让我的名声更加高涨,某天你妈妈告诉我,她怀孕了。」语落,我的脑袋像是连接起什麽一样,我坐正身子。
发现孙玮的眼中,带着惭愧还有难受。
「你妈妈也知道我很重视这次的机会,所以她提出分手,我对你妈妈所做的这个选择没有任何意见,就这样我到国外进修,你妈妈则跟你爸爸结婚了。」孙玮哭了,我也是。
孙玮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钧士,你要知道我因为一个错误的选择,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後悔,我常在想,要是陪在你妈妈还有你身边的人,是我,那一切究竟会有多麽不一样。」
我猛然想起前些时间,孙玮说的那句:「不要怪你爸爸。」到底是什麽意思了,我想最懊悔失去母亲的人,是孙玮,因为是他亲手放弃母亲的。
听完孙玮的自白,我早就将陈梦洁的事情抛诸脑後了……
之後这段时间,我总是花费心力在照料胡毓琦,胡毓琦连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我放弃去追求其他更好的未来,因为我认为是我害胡毓琦变成这副模样,如果胡毓琦再有任何意外的话,我想我也无法得到快乐。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午後,一位貌似只有五、六岁的小孩紧牵着她妈妈的手,他们母子俩共撑一把雨伞,懵懂的小男孩将手伸到伞外,豆大的雨滴落在他小小的掌心里。
「妈咪,我讨厌下雨。」小男孩看似郁闷的抬头仰望天空。
陈梦洁失笑,睿轩总会使陈梦洁想起回忆中,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是吗,可是妈咪很喜欢雨天呢。」陈梦洁拉着睿轩往前迈进,他们打算到一家咖啡厅喝下午茶,陈梦洁将近十三年没回到台湾了,很多东西都跟记忆中不太相同。
一进到咖啡厅,睿轩就吵着说他要吃蛋糕,陈梦洁安抚睿轩,说只要睿轩安静的话,妈妈就买你想吃的蛋糕给你。
睿轩受蛋糕攻势的影响,马上安静不说话。
「我要一杯黑咖啡,跟一个巧克力蛋糕。」陈梦洁看了菜单一眼後,对店员这麽说。
半晌,陈梦洁端着咖啡还有蛋糕准备找一个位子歇息,睿轩拉了拉陈梦洁的裙摆,陈梦洁低头看睿轩,睿轩手指着一个靠窗的位子,「妈咪,我要坐靠窗的位子!」
「好,我们去坐靠窗的位子。」陈梦洁顺着睿轩的意思,将咖啡还有蛋糕放在桌上,当她目光往外头一瞥,她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她连忙对睿轩说:「睿轩,妈妈要出去外面一下,马上就回来了,你要乖乖的呆在这里等妈妈哦!」睿轩乖巧的点头,答应陈梦洁他哪都不会跑去。
陈梦洁赶紧抓起雨伞,冲了出去。
她奋力的跑,只为了追上那个熟悉的背影。
「池钧士!」她在雨中大喊,她好怕池钧士没听见她的呼喊。
眼前的人转了过来,陈梦洁掩住嘴,她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池钧士,他还是跟记忆中一模一样,陈梦洁强忍着想拥抱池钧士的冲动。
池钧士傻楞楞的瞧着陈梦洁,他从未想过,居然会在这里跟陈梦洁重逢,陈梦洁跟以前比起来,更有女人味。
陈梦洁举步,奔跑到池钧士面前。
「好久不见。」池钧士抢先这麽说,陈梦洁笑得更加开怀了。
「我跟我儿子来这附近的咖啡厅喝下午茶,你怎麽会在这里呢?最近过得如何?」陈梦洁滔滔不绝的说,她没查觉到池钧士眼底的忧愁跟浓厚的思念。
「我想看看,会不会在雨中遇见你,没想到真的成真了──」语落,陈梦洁哭了。
「我过得很不好,可你看起来过得很好。」池均士苦笑,他在几年前,离开了胡毓琦,因为孙玮还有庄志达经常到医院找池钧士,他们不断央求池钧士到此为止就好。
可是池钧士一直没有答应,直到从孙玮那辗转得知陈梦洁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宝宝,他才下定决心离开胡毓琦。
「我很想你。」陈梦洁泣不成声的说。
池钧士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在陈梦洁要离开台湾的前一天,也就是他们最後一次通电话时,陈梦洁本来想跟池钧士告白,想告诉池钧士,分离这麽多年,陈梦洁还是很喜欢池钧士。
可惜,陈梦洁没有勇气跟池钧士开口,她好害怕再次被池钧士拒绝,好害怕多年後的相逢,又会因为她没头没脑的告白而搞砸了。
所以,在最後一刻,陈梦洁没有告诉池钧士,那时会回来台湾只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池钧士,没想到,还真的在孙玮的独奏会上遇见了池钧士,更惊喜的是孙玮居然认识池钧士。
但,陈梦洁知道池钧士有一个人需要守护,她其实都从庄志达那里知道了,只是陈梦洁不想逼池钧士做出选择,也不想让池钧士为难,在她眼中,池钧士是这麽的温柔。
十三年前陈梦洁到国外後,起初的她都是由孙玮或庄志达那得知池钧士的消息,她也知道池钧士不会轻易放弃胡毓琦,那时候她也跟学校的一个男同学交往,想试着忘记池钧士。
最後她步入了礼堂,还生下一个宝宝。
对於池钧士的喜欢,最终还是敌不过时间的摧残,当初的义无反顾,还是被时间给冷却下来,现在面对池钧士,陈梦洁依旧激动,只是她明白,一切只是过往──
池钧士发现,他再也不讨厌雨天了,因为这个雨天里,有陈梦洁。
而天空忽地洒下一道阳光,雨势也锐减许多,光束散射在池钧士跟陈梦洁的侧脸上,他们相视而笑,彷佛回到了那个久远的过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