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悠長假期(清穿,康熙年間) — 第五十四章 色.戒?!

吃饱喝足,老大说要到外面坐坐,是夜正当初十七,欣赏月色正好云云。能够把两个人在房里玩困兽斗的时间推迟,我自然求之不得。於是老大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我跟在他後面大约一步之处,李德全跟在我背後大约三步距离,然後还有拉拉杂杂十几个人,手上拿着茶壶啊、椅垫啊、甚至马扎啊之类的东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承乾宫的小花园走去。

皇帝出巡,不管巡的地方有多近,跟在後面的尾巴总是很夸张的。

这个队伍的样子,让我想起以前在孤儿院里,小孩子集体外出,一定会被神父修女勒令一个接一个排成一列,每个人双手都要搭着前面那人肩膀,排成「火车队」以免中途有人掉队。於是我们那时其中一个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在院前的空地排着队,边走边扮火车叫,隆隆隆隆…砵砵,转弯了!有时还会有两人双手互握举起,走在前面扮作山洞,让火车大队在中间通过。「山洞」有时会倒塌,於是「火车」中间给截断了,为了归队,掉了队的尾巴就会沿着火车头走过的轨迹,一直在後面追着跑,直到会合为止。这样做的难度很高,一来火车头总是使坏,让人追不上,二来如果队中有些人小腿短的年幼孩子,要迁就他们就不能跑太快…这样听起来十分无聊,但是一起扮火车其实真的很开心。神经兮兮的我,三十几岁还老得起脸皮跟院里的小孩玩这套,奇怪的是小孩子的玩乐品味真的二十年不变,比一国两制还稳定,在这种高科技年代,对这种游戏还是乐此不疲。

这麽无聊的游戏,也曾经让我由低潮中重新振作。

几年前,在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白天如常上班,晚上却总是失眠。就算勉强睡着了,一两小时後就会醒来,然後再也睡不回去,唯有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等天亮。过了一个半月这样的生活,让我累得几乎连话也不想说。我知道这样不好,但实在如无必要连床也不想下了,更别说到处走走散心。最後阿嗣在某个周末走进我的房间,一手把我身上的被子掀走,把躺在床上挺屍装死的我,不由分说的拦腰一抱扛在肩上──吓了我老大一跳,看不出来他居然这样有力,还顾得上出门时给我提了双鞋子──卒之我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地被丢上车,直接载回院里,给小孩子扮了一整个下午的火车头。回家的时候,我整个人散架了,还是阿嗣把睡着的我背着回去直接丢上床,那天晚上却是我那第一次安安稳稳的睡到天亮。

对於阿嗣突然粗暴的行动,我只有感激──那天回家的时候,我穿着他的外套,趴在他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变得很宽厚的背上,听着他碎碎念道:「小时候你背过我,现在我大了,要背起你卓卓有余!」说着颠了颠背上的我,又道:「小芬的想法也是一样,你以为不说出来就不让人担心吗?难受了就要说出来,别一个人躲起来挺屍装死。晚上睡不着,要是想找人说话,来叫我就好了,我的工作时间不规则,你不用怕吵我。不然就是起来做点什麽别的事情,也好过黑漆漆的一个人躺在床上,只会想着往事钻牛角尖。有空做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甩了那混蛋有什麽大不了的,毕竟这麽多年了,一开始当然会有点难受,忍一下很快就会过去。」我低着脑袋,倚在他暖暖的肩上点点头,笑中带泪。那次之後,我就回复从前的习惯,每个周日望完弥撒,跟阿嗣一起绕到旁边的孤儿院,整个下午两个高头大马的大人就跟小孩子们一起疯玩。

快乐有时十分简单,这种毋须道具、成本为零的玩乐,曾带给我不少欢乐。反观在这粉雕玉砌的皇宫里,又有多少无忧无虑的欢笑?

不知道我跟小四小八出宫去玩,有没有机会扮火车呢?不过这年头没有火车啊…对了,说这个是「一字长蛇阵」就好了。我来当蛇头,嘶~~~嘶~~~顺便给他们做做科普──蛇的舌头分两叉,可不是长着吓人的,那其实舌头是蛇的探测器官,这样一伸一伸的,嘶~~~嘶~~~就知道猎物往哪里逃…

我正在自得其乐地沉浸於无聊幻想之中,老大突然转身,皱着眉头,瞪眼道:「你偷偷的嘶嘶作响,到底在干什麽?」

被抓包的我连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也来不及收起,唯有一脸似笑非笑、似抽非抽地答道:「我…我…臣妾…那个…想起蛇…」

「蛇!?无缘无故,为何想起蛇?」

「…我在做一个游戏…」我又胡说八道了。

「什麽游戏会跟蛇有关?」

与蛇有关?我灵光一闪,答道:「就是毒蛇与天梯*啊,大家由起点开始掷骰子,在有很多格子的棋盘上前进。如果踏到毒蛇的头就会被咬,然後就向着尾巴掉下,如果踏到有天梯的格子,就可以一下子向上爬出一大步,看谁会最先到达终点。臣妾先画好格子,然後叫孩子们在格子上一人画一条毒蛇或者天梯,画毒蛇的人如果自己踏中一定气得跳脚…皇上说这个好不好玩?」

(*SnakeandLadder应该大家都玩过吧?中文名来自个人胡乱翻译)

说起兴致就来,明天就玩这个吧!我高兴地笑了。

老大无语地瞪着我一阵子,就示意我跟着去,在上次小四躲着哭的小鱼池旁的圆形石桌旁坐下。後面那群人敏捷地在老大坐上去之前,在石椅上放下椅垫,之後再在石桌上摆好茶壶点心什麽的一堆。老大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低着头,双手奉上一个比手掌略大的黑色丝绒盒子。

奇,这年头不是流行用绸布包着的锦盒吗?甚麽会出现这麽洋化的东西?

老大挥退众人,转眼小花园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们围着石桌坐着,老大说过今晚有话要对我说,於是我就静静等着──可是等了好一会,他好像忘了要说话似的,只是默不作声坐着。我偷偷瞄了他一眼,表情轻松而且流露淡淡的惬意,似乎真的是在赏月的样子。

…赏月便赏月吧,虽然我这个现代人对於赏月,实在没有心得,不过陪坐发呆总是会的。

夏蝉鸣叫、流水潺潺,呆坐了好一会,我终於也慢慢体会到这种悠闲的乐趣。

现代人大多不识这种悠闲,尤其是香港人。我们拼命工作,连玩乐也同样拼命,即是所谓的workhard,playhard。看电视要求节目包罗万有,口味一不对就换个频道;上街要看各式商品琳琅满目,一个商场不单止要有齐所有一般人会买的东西,包括衣服、化妆品、电器、书籍、家具等,还要有好的餐厅让人把三餐也一并解决;上馆子吃饭巴不得一餐吃尽全世界的名菜──红酒是法国的、牡蛎是爱尔兰的、龙虾是波士顿的、再来些日本神户牛、挪威三文鱼...;去旅行讲究行程紧凑,旅行团十天游欧洲十一国,再赶再累也不怕,就只怕看得少了、亏了…

香港号称Thecitythatneversleep,那里的人也一样,我连做梦也会梦到自己正在上班…

好久没真正放松心情渡假了。这一次来到清朝,其实就是天主给我的假期吧?

不知不觉中,由昨晚绷到现在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次睁开眼睛,胸腹间滞闷的感觉登时消失了。

转念一想,聪明人一般细心,老大会不会其实没什麽话说,只是看出我精神紧张,於是才拉我出来赏月?

嗯,蛮有可能。

低沉醇厚的声音轻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微微一顿,低声道:「纵然相隔千里,仍期望心有灵犀,何况那人就在眼前,更应珍惜。佳佳,你说是吗?」浅笑轻吟,一双蒙上一层温润精光的眸子,直看进我的瞳孔里。

这是古代情话?我含糊地应了声,不知该如何接话。

「说到月亮,你想起了什麽?」

嗄?!我愣了愣:考我诗词来着?你绝对是考错人了…

「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还有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鈎…」我搬出小时候上学学过的两句应付,再多就没有了。

老大轻笑:「哦,想着塞外了?也难怪你,夏天待在宫里容易气闷。後天我会奉太后到畅春园休养,你去准备一下。迟些木兰秋猕,也带你去吧。」

我兴奋地问道:「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

Yeah!有机会去旅行渡假了!虽然呆在宫里我也没什麽不满,不过能去别的地方走走就更好了。况且,畅春园在现代已经七零八落,跟圆明园和北京城墙一样都是遗迹,能看到原貌绝对是千金难买的机会。还有那木兰秋猕,记忆中就是秋天大伙儿去草原溜溜马、打打猎的野外休闲活动。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逐草四方沙漠苍茫

那惧雪霜扑面

射鵰引弓塞外奔驰

笑傲此生无厌倦~~~

万岁!!!有机会去过一把射雕英雄的瘾了!

当我傻笑着回过神来,赫见老大看着我,一脸温柔地笑着,我陡地一愣,呆呆看着。平日我都不会这样看他的脸,第一次仔细打量,俊眉修目,刀削似的轮廓,浑身凌人的气势,简直让人不敢逼视。幸好笑起来脸颊上出现的一对深深酒涡,恰似春回大地似的缓和了脸上那刚毅的线条,互相冲突矛盾的气息出奇地融合在同一人身上,让人难以把视线移开。而那双熠熠生光的摄人眸子,在月色下更是勾魂夺魄。

天啊!这样的男人注定是女人的祸害──就算不是皇帝,大概也会有不少女人自动送上门。如果来到现代,绝对是个花花公子──还包什麽二奶三奶,大婆压根儿就不需要!结婚什麽的见鬼去吧,遍地都是红颜知己岂不更爽?

我被电得几乎有点滞气,勉强低头避过那百万伏特的高压电力──如果这电力能妥善利用,大清马上就进入工业革命了!

不敢直缨其锋,唯有垂下眼睛,盯着桌子看。修长有力的手指却拈着李德全刚才递上的盒子,进入我的视线,身旁的男人柔声道:「给你的。」

莫非是…

追女必杀技──送礼物?!

我有点狐疑地瞅他一眼,他倒不以为忤,道:「知你喜欢那些西洋玩意儿,所以这个法兰西贡物就赐给你,打开看看吧。」

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只中央镶着一夥键盘按钮大小的圆型粉红色透明宝石、外层围绕着双层透明宝石的介指,在青白的月色下,宝石反映着耀目的光芒。

鸽子蛋?!

有点震惊地抬头一看,大帅哥眼睛里流淌着的脉脉深情,闪烁着不逊於宝石的炫目光芒,嘴角那一抹浅笑,带点腼腆,又有着丝丝期待,似乎等着我会在喜极而泣中投怀送抱…

色.戒???!!!

经典的电影场面瞬间在脑海闪现,我忽然有种疯狂暴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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