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我几乎足不出户。就怕出门会见到他们其中一人。
而这两天我待在家,想了很多。我把那些被我收起来的东西一一翻出来,重新正视它们。
曾经我因为怕睹物思人,怕自己承受不了太过巨大的想念,所以选择逃避,把这些东西全部封存在十七岁那年的夏末秋初。
随着盛夏的蝉声逐渐静默,他的身影越发朦胧,我忘记自己爱着他的感觉,忘记我们一起度过的青春,而整个人则深陷在生怕遗忘他的温柔和欲遗忘他给我的伤害这样强烈的拉扯之中。只有每当夜阑人静,我流着泪清醒,才发现自己有多想他。
即便是在叶昕和陈皓光面前,我也几乎没为严予的离开而哭过,我不晓得为什麽,好像一切感觉都变的麻木。只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沉重的孤独。
我知道我是一直爱着他的,到他离开以後都是,到跟亦言交往的时候都是。亦言希望我给他一个机会,无论我心中是不是还住着另一个人。
我答应了,和爸妈、叶昕她们一样期盼新的爱情是寂寞的疗伤。也许起初我还对严予念念不忘,但我想,和亦言牵了三年的手,自己的心终究是被他给牵走了。
我说过严予是我青春的遗憾,既然我们给对方一个交代了,延续七多年的魂萦梦系似乎就此为止。
我觉得我有了答案,却又矛盾明白自己全照着理性在思考,忘了该是主角的感性部分的声音。
我坐在人声有些嘈杂的麦当劳,旁边坐着叶昕,对面坐着陈皓光。
想了这麽多,我想我应该要给他们一个答案了。但是我去「向往」三次都没见到严予,第一次以为是排休,第二次觉得可能运气不好,直到第三次我问了老板娘才发现他已经辞职了。
登时如七年前他的离开一般,什麽联络方式都没留下,我没有跟他要新的手机号码或是任何联络方式,想了半天才想到陈皓光是最有可能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的人。
不过我问了之後,他却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听我把这些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当然包括这次我要找严予的目的。
「所以你决定答应你男朋友的求婚了?」陈皓光问我。他和高亦言不是那麽熟,而且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他。他之前跟我坦白过严予就算什麽都没讲就走了,他还是他兄弟,而他总觉得我们要在一起,所以对高亦言不是很能接受。
「基本上是,不过我还没准备好当别人的未婚妻,所以时间上暂时还不会。」
他沉默半晌,「本来觉得可惜,但算了,阿予那家伙活该。」他有些烦闷的搔搔头。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想这些话,我应该要亲口跟他说。」
「我先问你。你想要他留下还是离开?」
这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是他的家乡,他本来就该在这里。但我不确定我和亦言结婚後,他是不是还愿意留在这个地方。
「想清楚你的答案。他很爱你,而且很决绝,我想上次他毅然决然离开你就已经知道了。可能这通电话过去就是决定他的目的地会是机场还是他的家。他已经准备好随时要离开了。」
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被我硬生生逼离了这个属於他的地方。
内心拉扯没个结果,我说:「先让我去见他一面好吗?」
「可以是可以。」陈皓光拿着薯条沾番茄酱,漫不经心的说:「不过你可能要去医院找他。」
我心狠狠一抽,「医院?」
「对啊。我跟他打了一架,喔其实是我揍他啦,他现在应该在医院包紮吧。」他把薯条放进嘴哩,像是讨论晚餐吃什麽一样闲聊的态度,说话时也不看着我说。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沉声问:「你再说一次,你把他打到进医院了?」
「对。」
我猛的站起,冲到桌子另一头把他一把拽了起来,伸手揪住他衣领:「你为什麽打他?你是有什麽毛病?」
他终於正眼直视我,一扫方才的随意,眸里深沉似海。
「你为什麽这麽激动?」他像是缓慢播放的说出这个问句。
原本紧抓着衣服的手指松开了,我怔怔望着他。
我为什麽这麽激动?
叶昕将我往後拉了一点,说:「小凛,你冷静点。」
国中的时候学会打架,我打人的力气着实不小,尽管高中以後除了学长找叶昕麻烦的那几次之外我就再也没打过架,我仍然不敢想像我刚才要是真的激动动手,会变成怎麽样的情况。
「我的确是因为他不告而别所以揍了他一拳,但那已经是他刚回来没多久的事了,你别小看他,他才没那麽容易受伤。」他眼里的情绪在翻腾,我隐约感觉到不好的事情。
「然後呢,你继续说啊!」我急道。
「他现在真的在医院,他病了,而且情况不太乐观。」
脑中轰然一响,瞬间空白。
我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叶昕,同样看见他们认真且担忧的神情。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几天前见到还好好的,怎麽可能一下子就住院了!」我不知不觉讲得越来越大声,幸好被周遭的喧闹给掩去大半。
陈皓光苦涩的扯出一个笑容,「他回国之後身体就不太好,却硬撑着要等到你愿意见他。」他看着我,「所以你知道那天你这麽告诉他,对他的伤害有多大了吗?」
严予那天的温然笑容、无力话语和孤寂的背影再次清晰跃上心头。
原来我比自己以为的更十恶不赦,我还能多坏?我还能怎样伤害他?
「带我去看他,好不好?」我颤声说道,「拜托你们……」
此刻我知道我没有自己以为的坚定和洒脱,我知道我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