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上学前,我走到阳台收了严予的外套,摺整齐放进书包里,然後撕下书包上的便条纸。
「妈,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我摸摸拿铁跟牠说再见,走出家门,微凉的空气漫在四周,天边有淡淡天光却不见太阳。
搭上公车,找了位置坐下,我头靠着车窗,在眼前景象开始快速掠过之际缓缓阖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路程,我像往常一样处在一种似乎睡着又似乎没有的微妙情境中。我感觉的到周围有人在讲话,但我又好像是在睡觉。
有人推了推我的肩膀,我立即睁开双眼,看到好几个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已经走向前头准备刷卡,我赶紧拿好东西一起跟着下车,究竟是谁叫醒我,我没有看清。
从校门走到教室的途中,我不常遇到人群拥挤的情况,许多和我一样的一年级新生看见我就默默让出一条通道来,像是我一眼扫去就会把他吃掉一样。
其实没那麽夸张,但我也懒得解释。
我到座位上时,发现严予正好跟在我後面,我想把外套还给他,他却快速瞥了教室某处,对我摇了摇头。
「等一下吧。」他唇边依然有淡淡的笑。
我不明所以,但既然别人这麽要求了,我就这麽做,收回想去拿外套的手。
上课时间,隔壁的同学时不时就放一张摺的精巧的纸条在我桌上,示意我传给前面。一开始我想说顺手帮个忙,但一节课就那四十分钟,传过来的纸条居然可以有十张之多。
於是一堂课下来我觉得厌烦了,开始观察到底是哪几个人上课这麽闲闲没事干。我换只手撑头,变成看着全班同学的姿势。
传的人有五个,边写纸条还会边用眼角观察严予的反应。那五个我不意外就是已陶雨姵为首的女生群,接收者是严予这点我更加不意外了。
我本以为以我对严予的印象,这等上课时间杀时间的休闲娱乐他大概会很喜欢,边排遣空档时光边拓展人脉散播光芒,如果这五个他都不喜欢这些纸条就全数扔掉。
但一下课,他居然第一个转过头来,向我跟我隔壁的同学道歉,而脸上不是我原本预期的开心,反而更像一种困扰。
「抱歉,这堂课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以为我不传回去她们就不会继续。」
「没关系,不过你还是跟她们讲一下吧,上课专心点之类的官方话也好。」隔壁同学看起来十分开朗豁达,眉宇间的神情散发出阳光男孩的形象。
我很给严予面子的「嗯」了一声,以他聪明的脑袋应该可以知道我还挺不爽的。
「我会跟她们讲一下,真的抱歉给打扰你们上课。」
「没关系啦,这不是你的问题。呃,如果是你的问题的话,问题可能是你长得太好看了。」隔壁同学的直话直说让我有点讶异,不过很符合他给我的感觉。
严予笑了出来,听得懂这样的玩笑话。
在隔壁同学稍微侧身跟严予讲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名字,叫陈皓光。
是个跟人也颇为符合的名字,毕竟光字都直接取出来了。
严予处理事情的效率很高,上午剩下的三堂课都没有纸条再传过来,但我还是常常看见陶雨姵她们直盯着严予瞧。
我正要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时,看见那件制服外套,才想起刚才被纸条的事情一乱就完全忘了这回事,而严予也是一句「等一下」等着等着大概就没再想起过了。
但陶雨姵的目光时不时就注视着这里,虽然不是在看我,但我如果拿外套给严予,就算是从位子下方偷偷递她肯定也会发现,只好换我一直等,等她真的不再看我们这区。
中午,我吃完便当,想出去晃晃校园。看到前方位子空着,觉得直接把外套放在他位子上似乎也是可行,可又觉得人家帮了这麽大一个忙不当面还给他好像不是太好,只好又作罢,一边想着这样下去会不会一辈子外套都还不回去了。
走楼梯时,不知为何这条楼梯没什麽人,可能离教室比较远的关系吧,不过这样挺好的。
「郑凛书?」上方传来唤我名字的声音,我抬头,看见严予在我比我高一层楼的楼梯处,趴在扶手上往下看。
我定定望着他,没有开口。倒是我记得他再往上走就是屋顶了,那应该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地方。
隔着不小的距离,我仍能看见他噙着笑意,「要上来吗?」他问。
「不要。」声音惯有的毫无温度,在近乎无人的楼梯井回荡着,音量扩大不少。
他对我的拒绝不以为意,笑着问了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我的外套呢?」
「教室。」
「能拿上来给我吗?我知道在教室你很难找到空档还我。」他手比了比上方,说:「我在屋顶。」语毕便迳自走了上去。
我一阵无语,他都不管学校规定的吗?可见他这样子的人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好学生。
我走回教室,从书包拿出他的外套,刚好我身上没有穿,别人看起来比较不容易起疑。
走到楼梯口,我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屋顶离这里也没那麽近,想到我又要再爬上去就觉得累。
好不容易走到顶楼,我轻轻推开有些铁锈的铁门,门随着转轴的「咿呀」声而开,一个带着白色耳罩式耳机的男生就躺在那里的椅子上。
我走近他,他闭着眼,像在公车上一样,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想来想去决定不叫醒他,把外套放在他旁边打算离开时,他睁开眼直直望着我。
这人是不是喜欢玩「闭着眼睛猜猜我有没有睡着」的游戏?我已经连两次都猜错了。
我指了指他旁边,示意他我已经放在那了。
「谢谢你。」他一贯的温和笑颜如常出现,微风轻拂,我俩发丝一阵飞扬。
「没有帮你洗。」只有晾乾而已。
「我知道,没关系。」
「谢谢你帮我找回猫。」
「不客气。」
我偏头想了想,觉得该讲的话都讲完了,便打算离开。
「你的猫很可爱,牠叫拿铁吗?」他突然这麽说,我一回头,目光落进他暖棕色的眼眸。
「嗯。」
他笑着点点头,回复成躺下的姿势,口中轻哼的旋律,是轻柔的乐曲。
我没有立即走开,定定的站在那,望着他。
我没告诉你,你的眼睛颜色和拿铁很像。我在心里对着他说。
旁边花圃的黄花花瓣,迎着风飞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