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才知道,河谷的名字叫做忘情谷。忘情忘情,既然能忘,又怎会是情?
风穿透我的身体,可是真正被穿透了的又岂止是身体?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我抬眸看向那身在云雾里的河谷,眼中一片茫然。
感情,不能倒退,後来的我才明白,我所踏向的这神秘河谷,正是我的一条不归路。
小厮在送我到河谷之口的时候便停了下来,看向我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夫人,你可是当真要去?」
「自然,只要能问出天怒是为何而怒,我就能够帮到辰。这样不好吗?」我淡笑着回问。
小厮不语,只是开始叹息。
据说,这神秘河谷古怪得很,倘若不是有缘人,只要踏进这个河谷立刻就会窒息。
现在只不过是要祈祷我是那个有缘人罢了。
拨开小厮的手,我凝聚起妖力从河谷旁横砍了一颗树化作舟,身子轻点便落於舟上,起身架舟入云,不多时便行入了谷中。
仙气飘渺、旋转不定,整个世界在此时此刻都变得模糊起来。舟行一阵,开始变缓,我凝神望向高处飘渺的云,开始轻声询问:「不知上天声音何处可寻?」
云端没有回音,耳边的云如同飘动在朦胧的梦中,有着高山流水,有着梦幻迷离。站在云雾间,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进了谷,既然没有窒息,那麽说明我也是个有缘人了?
想到这里我便又不由自主的兴奋了几分。
辰……
你等着我,我很快便能够帮到你了……
可是就在我进行无尽遐想的时候,天边忽然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蝶妖可知天怒也?」
其声音若虚若无,不知何处,但入耳後又是一阵晕眩,当真是天音与否?
定了定神,我放声回答道:「自然知,只是不知此天怒何解?」
「无解。」天音缓缓回答,飘渺的云端又开始莫名的变换,不多时,那些云便开始被勾勒成一幅幅迥异的画面,看得我心中大惊。
那不是普通的画面,那勾勒出来的正是妖界与人界水深火热的画面,那飘渺的云霞之红,已然不是云端的绮丽,而是人界血液染成的画面。
无解?怎能无解?万物既然有结必有解。而苍生之痛,上天真的就可以这样放着不管吗?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怒意四起,随即我猛然仰头开始反问:「天怒怎可无解?既然事出有因,那麽也必有可解之法。」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愤怒,云端的天音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回答道:「不是天怒无解,只是这事出之因太过於复杂。」
「复杂?」我不解。
不过复杂也好,不复杂也罢,终究是有解了。
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丝喜悦。
辰,你要等着我,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帮到你。我倒要看看这引发天怒的究竟是何方人士!
天音不回答,只是反问我:「蝶妖可听过曼珠与沙华的传说吗?」
流云慢慢漂浮,舟渐渐停住,我知道,这河谷的尽头恐怕是到了。
「曼珠……沙华……」我轻声念叨着,可是心却忽然开始隐隐作痛。
曼珠和沙华吗?那是彼岸花的花与叶,生生世世不得相见、生生世世相交错。
天音不理会我的迷茫,只是开始叹息:「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鬼界开着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它的花香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想起自己前世的事情。而守护彼岸花的,一个是花妖叫曼珠,一个是叶妖叫沙华。」
「曼珠沙华?」心口忽然剧烈地绞痛起来,我慌忙伸手捂住,而眉尖则是不由自主的蹙起。为何一提到曼珠沙华我的心口就会变得如此的痛?难道这是和我有关的吗?
「他们守侯了几千年的彼岸花,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开花的时候,就没有叶子,有叶子的时候就没有花。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终於有一天,他们决定违背上天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那一年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这个故事在很久之前就有了,」我蹙眉答道,但是心中的疼痛却是一阵痛过一阵,「如今我是来问天怒的,不是来听这些传说的……」
天音自然是不理会我的话,只是继续说道:「上天怪罪下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世间受到磨难。」
「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我的眸色微微一动,「这和我所问的天怒又有何关?」
天音继续叹息,随即道:「这种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後发誓不分开,在下一次再次跌入诅咒的轮回。可是生生世世轮回後的某一世,他们终究是在一起了。因此,他们注定要受到诅咒,因此,他们引发了天怒。」
「天怒是他们引发的?」我哑然。没想到这天怒居然是因为彼岸花的花与叶所引发。真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场天怒的源头都是因为一场情劫。
天音的声音依旧在空中飘荡:「一切不过是一场桃花孽缘,如果那年曼珠没有假扮成桃花的模样,恐怕也就不会与沙华相遇。那麽。她不过永远是那花,而他不过永远是那叶。本就应该生生世世不相见的两人,错得恐怕也只是桃花……当年那桃花仙着实不应该将曼珠变成桃花,桃花仙以为是拯救了曼珠,却不知这样反而将其推进了生生世世无法摆脱的劫……」
「他们是谁?」听至此,我终於忍不住仰首发问,「我是问如今那曼珠与沙华究竟是谁?」
「还会有谁?既然能进得了这忘情谷,自然是有缘人,」天音笑着回道,「而那个曼珠,不正是近在眼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