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我擅自替你做了选择。」
小阎王倾前身子,伸长手,轻挽她几缕长发至两人中间:「因为灵魂发生转变,才没恢复原本的发色。」
「不是一直都这颜色吗?」少女低头盯着他掌中的蓝发说。虽然感觉眼前的并非歹人,但对方立下一辈子的承诺,态度诚恳得令她困惑。而後听见对方一声长叹,虽没看见表情,却能感觉他像在思索如何解释。
一时间无语,沉默中填满他的气息。气息尾韵的淡雅木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当下她所知所觉。少女假装观察那一撮头发,实则回避小阎王的视线。但越看那差点滑过自己颊侧的手,越觉得捵在对方掌心里的发,早已泄露出心频。
她不知道,此刻悸动与羞怯,究竟源於被遗忘的过往,还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跟男子独处一室。
「哎……」
少女闻声,不禁抬头,恰巧对上视线。对方半瞑眸子,苦笑着,涩着嗓子说:「我忘了,你不可能会记得的。」
他松开手,双肘收往腰侧。一侧掌,蓝发自指隙滑落,如覆水泗流。随後平摊双手,念起与先前不同的长咒。
不久,小阎王掌上现出淡蓝荧光。少女始觉心口一热,忽地全身勒疼,宛遭绳缚。无力中,感受到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拉锯,且随着念咒音量,体内互抵的力量各自加强劲道。诵念声愈发急切,直到他额际滚落豆大汗珠时,无边怒气自她心底窜发而上。
「去─死──」她高举两手,猛力抓向他颈子。眼看手指就要掠过下颔,另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将她整个人往後推远。
少女稍後明白,方才是什麽将被拖出体外。亲历与旁观的分野模糊起来,神识开始频繁地主客交替,只剩五感仍与身体连结,其余思绪等渐转空白。
「臭小子!想藉她的『德』摆脱我?哈!」少女话声转为尖锐鼻音。她的四肢持续对抗向前阻力,在肌肉几近崩解的疼痛中,第一指节终能微幅弯动。
「为了她不敢全力封印,还自己解除结界。蠢呐!」
「可以逮到你,多蠢也无所谓。」小阎王咽了咽口水:「鹿韭,你已经没有余力抹杀她,也无法逃出这身体。但如果跟她共生,我会提供庇护,也尽量配合你开出的交换条件……」他尽力维持呼吸平缓。表面看来游刃有余,衫下实已大汗涔涔。
「咯哈哈哈──好啊!那就拿冥界玉跟你老子的头来换啊!」
小阎王瞅着鹿韭散发狂气的紫红双眼,移近她,附耳道:「那有什麽问题。」他笑着。随後在鹿韭眼前,浮现一把半透明、白光包围着的钥匙幻象。
「冥界玉收藏处就在审判之门里,我老爸随身携带钥匙。那里的门,只有立下封印、活生生的持钥本人或其血亲才能进入。」
「……原来你们父子已经对立到这种程度?」
「啧。我又不是我老爸!」小阎王忍不住白眼。「冥界玉的问题只在取得钥匙,我老爸的问题,要回到你那想法根源。」
「有屁快放。」
「总之,我老爸的头不是重点,让他和所属势力永久垮台,才是你们组织的最终目的。老实说吧,灵界内部有些事情让我很在意的。如果我的推论属实,最轻的後果,至少是我老爸下台。而你所参与的事件里,我想有些蛛丝马迹才是。」
他见鹿韭眼底亮了起来,狂气消散,遂暗自捏把冷汗,一点一点放松压制:「这也是我急着引你出来谈话、希望你能跟她共生,而我也必须提供庇护的原因。」
「......值得一试。但如果我发现上当,还是有其他方法跟她、跟你们灵界同归於尽。」
「时间不多。我在门外的部下应该也快挡不住了。先把身体还她,日後再议。」
「呜!」少女感觉到自己像被扔进某处。声音、色彩与空气的流动,宛如五感被重新校正,所听、所视、所觉、所思,一切又变得鲜明。各种刺激同时来到,她不由得大口喘咻。
「欢迎回来。不过,失礼了。」小阎王轻声道,脸上却泛起恶作剧般的坏笑,伸出双手,搂住少女後颈,将下巴抵在她肩上。
门也开了。小阎王恰好背向门口,一头雾水的少女和门外来人面面相觑。四、五名武装壮汉,和被其中两人架住的乔治,全瞪大双眼愣在门口。
「小……阎王……少爷……」
「看什麽看!打扰我跟女孩子独处很有趣吗?」尽管声音听来疲惫,门外众人皆从小阎王回头的表情,读出他的不悦、不满还有不甘。
待少女从错愕里回神,意识到自己盯着的是台倾倒的轮椅,也是阎魔大王亲自揪着小阎王耳朵,跟武装壮汉拖着眼神已死的乔治,众人离去一晌的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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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番外
「小阎王,有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
「怎麽说?」
「明明我踹的是肚子,为什麽你醒来後却是全身酸痛呢?要痛也是痛肚子吧……」
「……唉。」
「呃,就算用那种表情看我,我还是不知道啦……」
「……有从移动中的交通工具上摔落,隔天身上又麻又痛的经验吧?」
「欸?」
「你记得的是踹我肚子,不记得的是把我扭手腕、过肩摔、正面背面抛空摔、推倒、侧踢、肘击、勒脖、殴心窝、袭胫骨──」
「够了!再听下去我也会认为自己内心是个S啊!」
「喂!老娘没吭气都给你们说成S了。晓得我当年多好心,努力克制力道,才让这肉脚能多捱几下吗。」
「鹿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