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儿先看了看自门帘外泄落进内厅的光亮,才转头看了看脏小子。
「现在是什麽时候了?」他好奇的问道。
坐定木椅上的脏小子拿起盘中木碗,一杓子一杓子轻轻拨凉碗中热粥,不甚专注的应道:「才过辰时不久。」嗅了嗅碗中飘散出的香气,脏小子满状似满意的说道:「好香,你快来吃吧!等等还要喝药呢。」
热粥的香气轻轻飘散在空气中,的确是引燃他腹中的饥饿感了。然而就在他意图举手接碗的同时,这才想起因为左右两只手掌上的刀剑伤都发炎化脓了,所以早在老大夫为他清过创後就给一层层包了起来,难以动弹。
他无奈地举起两手,轻声叹息。
脏小子见状,也无奈地撇了撇嘴,喃道:「我都忘了你还行动不便啊……」
算了,救人救到底吧。何况,没他,只怕在那红火烟硝之中他早就死透了。
他移坐上木床,拉近与高个儿的距离,吹了嘴木杓子上的肉粥,小心地移往他唇边,瞧他慢慢地将汤粥一口喝下,他不由自主的贴心问道:
「还烫吗?味道还行吗?」
糜烂的米粒与细滑的肉末不住的在他唇齿间散逸香甜,若不是见脏小子一脸好奇的等待回应,高个儿还真舍不得将口中肉粥吞下。
「好吃!这肉粥看似平凡,却把我这几日遗忘的食物气味全都挑起来了!」
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脏小子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你真是夸大。你肯定是因为这几天除了硬灌的蔘汤与白粥,再没吃过其它好东西,才把我这碗滚有肉味的糜粥当成了宝。」
高个儿好奇睁眼道:「这粥……你煮的?」话语间,脏小子又喂了他好几口。
「嗯。老大夫见你不好移动,所以让我们在医馆内暂住,虽然我有拿银子给他,但也不好就此当个闲人。所以这几日,在你昏睡的时候,我闲来没事就帮他老人家整理些药草、洒扫环境,或是帮忙煮顿饭菜,挑些简单的事来做。」
原来他所见到的乾枯杂草是医馆里备用的药材。
高个儿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一个男孩子竟然会自己煮饭。」
他这一句无心言语倒是让脏小子警醒了起来。
「这……当然。我没亲没故,是与一群朋友同住,平日里,大家伙儿轮流日常生活里的杂务,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自然也做过厨房的活儿。唉呀,不过就是煮个菜嘛!」脏小子暗自提醒自己此刻的身份,同时要自己别忘了他现在不是待在山寨里头,而是与一个可能的对头共处一室,虽然两人不需兵刃相向,但他也该千万小心别曝露了自己的身份──他这时只是个普通的『小子』。
闲谈之间,一碗糜粥已让他喂得见了底。吞下最後一口粥後,高个儿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方道:
「谢谢。」
「什麽?」脏小子不明其意。
「谢谢你煮的肉粥,还有……」高个儿开口解释:「这几日我虽然多数时间因为吃了药都在昏睡,但醒来时,总见你在旁照顾我。其实你大可把我撇下就走,但你并没有这麽做。我现在什麽事都想不起来,也等於是个没亲没故的人,你对我的援手无异於是在救我的命。不论我们因何原故相遇,我都该为此向你称谢。」
听他话说得由衷,脏小子暗自为了只有他才知道的真相感到一丝羞愧。
「不……我并不像你所说得那样……」出手相救的理由不敢诉诸於口,脏小子不知该如何向高个儿解释他心上的困窘。
幸好高个儿因伤创初癒,精神尚未健旺,并没能留心到他的窘态。深吸了口气後,他顺势打了个哈欠。
脏小子机灵转变话题。
「粥喝完了,该给你喝药了。」说完,他起身要走。
「等等……」
「什麽?」
高个儿倏然向正欲离开的他挺身探去,一时用过猛,差点自床上摔下。脏小子连忙赶回他身边,扶正他身子後急声叨念,道:
「你干什麽啊!身上伤才刚好,有什麽事需要那麽鲁莽?」
高个儿因伤吃痛,尴尬的笑了一笑。
「这……我是想说,我可以再要一碗肉粥喝吗?」
脏小子愣了一愣,旋即噗嗤笑了出来:「就为这事儿?哪值得为这事儿扯破才好的伤口呢?端给你就是了嘛!」
「还有,」他再次起身,高个儿连忙拉住他衣角。
「小子,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别让我连该感谢的恩人叫什麽都不知道……」
脏小子朝他眨了眨灵动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