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曦从来没有懂过。
刻蒙把他带到这後,他什麽也不记得。啊。是昏睡过去了。话说回来,他印象中羽族不常吵嚷,可是,现在声音分贝大的他都醒了。轩辕曦揉着眼,走着。
倏地,他睁大眼。
血红宛如颜料般泼洒,闪着水珠似的光泽,许多许多他还不太认识的羽族族人,倒在他眼前诡异的阵法中央,一个接着一个......没有停歇......。
而他,回神之後唤出洛族的长剑。指着中央。
『标定。』
轩辕曦右手笔直的握剑,他镇定异常。说不上来有任何想法,只是对於自己嗤之以鼻。是太安逸了吧。安逸惯了,才能在杀戮旁睡的熟。
『冲击。』
轰!
本是冷冰器,却发出巨大的能量。蓝色的烈焰般席卷去,沿途闪过其他羽族族人,轩辕曦清楚不太可能一击完结,趁着他制造出的时间,往中央冲去。
他知道。他冷静一点,就想的到中央的会是谁。只有他可能了。
『压缩。』
手上的冷兵器转换了形象,更容易使用的设计并小巧不少,他见人越来越少,便将冷兵器备在胸前。
『刺杀。』
红色的花舞着,飞着翩翩蝴蝶。
念可诺挡住了,但不是为了祭司。
是刻蒙和一名陌生男子。
「醒了啊,那就省了叫人把你弄醒的功夫。」陌生男子没什麽情绪起伏,转头示意刻蒙,「开始吧。」
「开始什麽?」
轩辕曦不自觉提高嗓音。因为他对未知,还是怕。如同许多人。但已容不得他退缩了。
「开锁。」
或许是觉得告诉他无妨,陌生人简单地说出目的。
而又有血洒落法阵,奇怪的是,羽族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多做什麽,只是在阵法外看到有空间,就走进去迎向死亡。
「长老们呢?」
「被锁起来罗。」
什麽都做不了吗?不会的。
轩辕曦使尽力气将羽族一个个敲昏、推到阵法外,偶尔跟念可诺过几招,他知道凭一己之力,能达到的效果很小,但是,他实在无法冷漠的在一旁观看。
「学弟,我们来帮忙罗!」
「阿利学长、庚学姐!还有苹萍!」
再来,一阵风停留在阵法外。
一名歪着头的小女孩穿着轻便的洋装,低头蹲着,「啊呀,主人又要忙了。那,现在怎麽办?唔......还是打包一起带走?嗯!」
她站起後瞥了一眼阿斯利安,点点头像是打定了主意,小碎步跑到准备冲锋陷阵的阿斯利安那。
「风系的,来帮我。」
阿斯利安倒也没问,只是面带微笑、握着军刀,「喔。」
她一晃眼,转身与阿斯利安面对面。小女孩的头被不是多大的手摸着,那人浅浅的笑,身後的几个人俐落、不多说先将羽族都搞到阵法外,与庚、苹萍和轩辕曦。
「刻蒙,真是大惊喜呢。」言讌拍拍小女孩的头,她嘟嘴化成武器、细线头尾绑着如弯月的刀,「没想到你会希望开锁,该说一厢情愿你没有变得我很傻,还是说想开锁的你和那个不认识的人很傻呢?」
他笑,「可惜黎沚已经不在了,想藉助他让开锁更快速更方便是行不通的喔。」
「无所谓,血的质能以血的量替补,反正可以把门的锁解掉最重要。」
「为什麽?你不是羽族长老吗?」
轩辕曦感到喉咙乾涩,这几天刻蒙以平常的脸、平常的语气对着族人,为什麽他如此平静?
好奇怪。他,不懂。
「你知道锁开了、门之後的风景吗?据说很美丽喔。不过,这些都不是理由。」刻蒙笑,又带点回味似的哀愁,「理由啊,大概是因为主神吧?这世界已经不若以往了,而我是羽族长老又如何?」
言讌不答,将轩辕曦拉到身後,他看了眼阿斯利安,示意他跟着。
「你希望黎沚恢复,我也是。如果你愿意帮忙,或许我们的情谊还可以与之前一样喔?」
「羽族一半以上的人发觉不对、躲藏起来,刚刚被我撤离到了翼族。」言讌一步步向前,缓慢、而不惧怕攻击,「而对於你的邀约,我回绝。这个阵法,我和黎沚从那时候就十分厌恶,不会希冀这种烂东西的帮助。还有,门之後不会是你希望的世界,刻蒙。哪里都是一样的。」
『雩湮,风起云涌。』
『破刃。』
刻蒙定定的摆手。
雩湮在言讌手中迅速画圆,周围起了猛烈的风,像是饥渴的野兽蓄势待发,阿斯利安了悟,与那把属於风的军刀跑起,『风刃。』
军刀带着强风突入,凭空一划,风化成利刃直直劈下,而这时与刻蒙的破刃相袭、前後僵持,地上已隐隐约约龟裂,其余人下意识将双手挡在脸前,观望着情况。
然後,异变。
少女降临,多出来的特殊移动阵将双方的攻势奇妙的化和,微微庞克风的装扮,凌乱的、血红的。其中左心处的伤势看来最明显,伤口也未凝固,顺着少女健康的肌理滴下。一滴,两滴。发丝尾端的血珠也抵抗不了地吸引力。三滴,四滴。
答、答、答、答。
阵法彷佛被赋予了生命力,贪婪地使其上所有的血痕消失、蒸发殆尽似。苹萍和轩辕曦揉揉眼,是的,没有散着腥味与铁锈味的殷红了。
「魔朵歌。」
苹萍良久才叫出少女的名字。
魔朵歌的表情略有慌张,却夹杂着一丝安然。
「救我。」魔朵歌的声音如正在使劲抓取浮木的溺水者,虚弱却浓烈的希望,「拜托,我什麽都做、什麽都能付出。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那,你先退下。等等在说。」庚想想又补,「啊,反正我没事,先跟学姐说吧!」
魔朵歌一摇一摆,从头到尾没说几句的陌生人以从地面冒出的棘刺阻挡,他说,「我救你。」
「不行、你的话......她会把我直接做掉,和你一起。」魔朵歌绕开棘刺,她捂着伤口,「......不要挡路。我要活下去。对,活下去。」
於是伊多有了动作。
他伸出双手,让双胞胎一左一右抽走从地面浮现的幻武兵器。
庚的眼睛也露出绿光。
「学妹,我虽然不认识你,可是有决心是好事喔!」
庚这麽说着,温柔的像邻家大姐姐的口气。
「虽然温馨是不错的气氛,只是抱歉了,这个孩子已经是人质了。」
咚。
也许从莫名其妙被传送到羽族领地时,她就已经中了幻术吧?虽然她不认识,但似乎......
还差”吸血鬼的真祖”一大节。
边嘲讽着那名陌生人与刻蒙,魔朵歌露出冷笑。她知道她不会落入他们两个任一的怀中,连现在离她最近的念可诺也不可能。毕竟,她亲眼见识过追杀者的实力......
抱着可能就此醒不过来的她,沉沉昏睡去。
陌生人面无表情,刻蒙的脸些许扭曲。号称三十岁的少女,和她的夥伴接下了魔朵歌,啧了一声。她好似没见着他们,身上的衣服留着刀痕、拉扯的破洞,後面的夥伴、一名精灵也差不了多少。
「啊啊,被摆了一道。」
少女、坠夕摇摇头,随意的将魔朵歌抛出去。
「鹏,你说我应该先做什麽?」坠夕眼神停驻在轩辕曦身上,「曦,你知道这阵法如何停止吧?那活死人的血真是坏事,不小心牵引了锁。啧,可恶!」
「坠夕,小心!」
阿斯利安指着她的身後有三道身影逼近,在他看来坠夕没有注意到抱着杀气与恶意的他们,毫无防备、将弱点暴露在敌人眼前。
没想到坠夕连回头也不回头,「还早、太幼稚了。」
她徒手往两旁一伸,穿破术法、直直把念可诺和刻蒙压倒贴地,陌生人一看有机可趁,朝着她的背发动猛攻,『黑暗、服从者、隐形巨人,听我号令、斩杀无赦。』
「不用去帮忙。」言讌静静的观望,「我们都还不够了解她和他。」
被忽略的鹏挥动右手,带了点风将衣服下摆吹起,『自然大气、灵音、自由者,挣脱束缚、予以消散。』
轩辕曦呆了。源自於坠夕背後的压迫感,只以细如针线的大气和大气精灵灵巧的拆解。他知道鹏是借用了羽族领地的优势──清新的大气和本就偏向白色的本质,还有一点自身的力量,那些黑暗就崩毁了。
「我劝你、离开。这里是羽族的圣地。」
鹏单频的声音,无碍的传达。
「......没办法,虽然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用这种方法。」陌生人顿,「我是洢,出自於沦败的一族。」
淡淡的言语,并不像附有强大的言灵。但坠夕咬着下唇,她有许多经验累积而成的直觉。
「啊啊,所以紫乌、炩和舞祈人呢?」
「他们?喔,」洢咬破手指,以自身血液恢复一些刚刚被波及的地方,「让他们稍微睡了一下。」
「太天真了,紫乌不会如你所愿的。」坠夕轻笑,她持续按压某对父子的头,「顺带一提,你无须提防我,我只是追着目标而来。不过,关於念可诺因为他算是我的同学,所以我劝告你,别太小看他了。」
鹏向蹲着的坠夕伸出手,丝毫无紧张之感。她点点头,放开的双手覆在鹏的手。
「你快死了吧?如同你上一代,仅仅寻求救赎。可笑至极。」
洢什麽话也说不出来,羞红上了颊。他只知道他的头好痛、好热、好胀,因为坠夕切中了中点,轻巧无碍,现在拍拍屁股,人就要走了。她是古人族。洢感觉得出来。
「我有说你们可以走吗?」
洢发动了幻术,无须言语。属於沦败的一族少有的恩宠。
他的左眼从本来的茶色转换成了夕阳的颜色,不负沦败一词。但,沦败一族早就忘了他们真正的族名,作为沦败的一方活了下来。
「呵。」
坠夕又笑了,低低的。
她仍然无碍的走离阵法,往抱着昏厥过去的魔朵歌的人、庚那儿。
「庚学姐,可以把她交给我吗?」
「但我答应她要救她。」
「学姐不管你信或不信,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世界上多的是死过一次,又被凤凰族救活的人。她为什麽要再死第二次?」
「因为,她曾经想要杀我,对我发出杀气。」
庚愣了。
先是魔朵歌一副有人在追杀她,然後是坠夕说魔朵歌曾经想要杀她。这是什麽情况?说见鬼比较快吧?
「如果包括我在内的人,想要杀你的话?」
「在我被杀掉之前,先把那个人杀掉。」坠夕叹气,两眼直视庚。她大概清楚庚是不会交出魔朵歌了,而她已经说了过多,「算了算了,学姐把刚刚的对话当作笑话吧,可是接下来的就不行。请在魔朵歌醒来的时候明确的告诉她,『要放了你可以,但我希望没有人知道任何事,也希望你不要再以我较为亲近的人自居。』。」
那个以三十岁自居的少女,没有回头、缓缓朝墓园去。
她认为,该是扫墓的时候了。
毕竟已是初冬。
****
──所谓的泪,原本便是毫无价值的残次品,『义务』『存在价值』三言两语,混淆了,
『我的价值观』。
喀喀、喀。
他似乎听见开锁的声音,意识才挣脱沉重的铁链,缓缓上浮。四肢随着意识的苏醒,感觉到末梢的麻痹及混杂的痛与快感,他不由得短暂的笑,便睁开了眼,他已经适应了黑暗,毫无阻碍的看到炩与舞祈好端端地躺在他对面,非现实而是由术式构成的枷锁紧铐着手脚,如同他一般。
喀、叽──
「门开了呀。」
他喃喃,宛如梦呓。
而他轻松的站起──彷佛枷锁不曾真实铐着他一样──术式的碎片散落一地,但宁静的异常。他没有留恋什麽,亦无所留心,有的也只是那个他自以为的弟弟,以及根本不用他担心的那三人罢了。其他的,不过可有可无,什麽朋友、什麽同学、什麽老师,对他而言像是浮云。
还有他不能再回去的家。
「就像是笑话。」
牧羊人没多久即离去,并未叫醒梦境正酣的两人。他的表情静止着。
那是一滩死水。
牧羊人蹲在一旁,什麽话也不说。静静的,默默的。当他是牧羊人时,都是如此。
半是大人的眼神,轩辕曦处理着门的事,其他人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谈天。庚和苹萍虽然些许受不了,但也无话可以化解。
「究竟是为什麽呢?」
「羽族本来就是负责封印的。不过是将洛族托付的门还给了後人。」言讌淡淡的陈述,「当然,这是作纪录者之後,慢慢发觉的事实,直到这次才真正确认了。」
轩辕曦想着刚刚刻蒙与洢死的不明不白,旁侧昏厥的羽族以及死去的羽族散在四周,而与他最有交情的念可诺则是陷入深沉的睡眠。他不知道,如斯的代价真的值得吗?如果这才是事实,那之前算什麽?回归主神怀抱之人,他们的亲朋好友情何以堪?因为是羽族其职责,只能苦笑的说不在意吗?
「回归主神怀抱的他们,知情吗?」
轩辕曦边等着门收束边发问,门已经从羽族领地拔起了约莫五分之二,进度不慢也不快。
「知情。」言讌斩钉截铁的肯定,他顿顿才接下去,「这些人都有些年纪,恐怕是你的好几倍,也比我大。他们知道洛族来找过羽族、为了封印门,洛族本是希望完全断绝与门之间的关系,不过,你知道的,因为黎沚、因为我母亲生下了我,封印门的母石被灌注大量力量,所以门其实只需要羽族的血、不必危及性命,即可打开。然而,没有人再次提及真相,於是下一辈都不清楚,因此方才傻楞楞得跟着长老等人去翼族避难了、不,应该说是遮蔽眼睛,以免除他们发现事实。说到底只是怨恨实在是太沉重吧。」
这其实合乎情理。只是轩辕曦总觉得心闷闷的、怪怪的。
眼角轻轻的解放一痕泪,短短的、浅浅的。他说不上,又彷佛他不是当事者。明明,他已经在其中了。可是,他无法准确的说出来被隐藏的情感,化不成言语,永远彷佛失去天空的鸟,飞不起却又渴望,也不伤心或失落,只是有些想回忆天空的味道。
「那他们呢?不知情却知道门以及洛族?而你......」
你竟然还等他们帮你开好门。轩辕曦并未把话说完。
那时候言讌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与他们两搏斗,只是等着门开、等着将轩辕曦推到前面收束本属於洛族的门,虽然听起来很卑鄙,但更可悲的是他竟然无法说出任何话,也没有资格。
啊啊,勉强到了近二分之一的地步。
轩辕曦抱着膝盖,将自己尽可能蜷曲为一小团圆。但,还是没有多温暖。
「大概是误会那时候的事了。洢他说他自己是沦败的一族,应该原本命就不长了,想多拖几个人陪他。至於刻蒙,我倒是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
「不清楚也好。」庚缓缓应了一句,怀中抱着魔朵歌,眼神放在念可诺身上,「但学弟醒来後怎麽说?」
「我来。」
沀的声音还是不怎麽大,却很舒服,像一阵徐风。
而轩辕曦本想讲些什麽,在沀讲完,便不想管了。即便不符合他之前的以为,即便是他之前所厌恶的,事已至此,他真觉得什麽都不对,什麽都是错的。
他无能为力。
「你既然都通晓,那我走了。」
刚到没多久的牧羊人,冷淡地说完然後转身。
牧羊人没有变。变的是紫乌。当他是牧羊人时,他永远都会是这样。紫乌是不存在、由他创造出来的”存在”,他不会心疼、也不会出手帮忙、更不会有任何表情,事情完结後,他就不在了。
是啊。是啊。
他对自己说着,无论别人怎麽认为,家已经消失了。不再复返。
「紫乌......。」
言讌锁眉,他听过传闻。
所谓的牧羊人,是从遥远的未来回到过去,找到特定古人族予其帮助,维持平衡的牧羊人。他总是不太说话,也不怎麽表达意见,但总是从头看到尾,偶尔紧急时刻会出手。而且,将其驱赶到深山绝境,继承古人族部分能力。代替他们,作为平衡。
「那时候他们说,希望未来能够不一样。听好,那扇门叫作洛殇。」
牧羊人离去了。
留下一句耐人寻味,而言讌的传闻相形之下,显得薄弱许多。
****
「早该来的,你说是吧?」
冬天再怎麽好的天气,看来也是无色。
枯树残之下,数以万计的无文墓碑整整齐齐向地平线延伸过去,萧索而少人气,有时鸟儿孤独得跳着,然後往上望便飞去了,徒留振翅声。松柏类的长青树,直挺挺的刺向天,绿又尖锐的叶没人能靠自己的力量攀起,已经千年有了,没人去动过。
坠夕循着墓碑与墓碑间的小径,找到她要找的墓碑。尽管无语,但是她知道就是这了。
「白痴,我遇到你的傻儿子了。他的心跟你一模一样,不过还好,他没有像你法术常常失灵。放心好了,他非常高兴能活在这世界的,我看得出来,所以他比你还要执着。」坠夕喃喃,语气低沉,「总之给我好好安心去死,不要没几天又插手什麽奇怪的差事,你不是常常失灵?好歹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害别人经常帮你擦屁股!」
坠夕越说越大声,但她不在意,鹏也不在意。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谁会在意?她的旅程已经结束,另一个属於别人的旅程已然开始。世界是由许许多多的出发以及结束构成的,她是结束,别人就是出发。
「呐,鹏。」
「怎麽。」
「你好歹也回去白精灵那一趟,把事情完结。」
「嗯。那你?」
「我也有自己的事,反正,最後你还是会陪在我旁边吧。」
「什麽时後出发?」
「明天,要不然後天。」
坠夕往後倒,不管会不会受伤。
她一生受伤无数次,已经学会不在意伤口也能活着的方法。她拉着鹏,眼瞳从未迷惘看过天空,今次也不例外。颜色单调而美,是种纯粹的美。
隐隐约约。
她好像看到鹏哭了,却倏忽即逝。
坠夕皱眉,定眼一瞧,鹏的脸没有泪痕。她不知道是不是天空的阴影让她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鹏迅速的蒸发泪水,她宁愿相信此刻鹏没有流泪。
不管悲不悲伤,路还是要走。不然,生命就没了。她就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海看不到她所想看的。
什麽也没有。
於是她忘了,悲伤与泪水。疼痛与创伤。
隐隐约约。
她听到羽族祭司唱着安魂曲,宁静而安祥。
「连活着的人,都需要安魂曲啊。」
坠夕噗嗤一声,无可抑扼地笑了出来,彷佛和着旋律忽大忽小。鹏只是握着她的手,眼神柔和的看着。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翘,静下心也能听得出几声含蓄的笑。
他们是同一种人,当还没发觉的时候。发觉时,也没有人想要阻止。起因是生命难得,还是知音难寻已经无人探究,只是细细体会着当下。
『洛殇。我是轩辕曦。接下来,我会一直陪你的。』
──以後呢?
『当然还是的,即使死亡,你也要陪我喔!』
──为什麽?
『因为我已经被混乱了,但是接收到你时,你纯粹而美好,单纯又令人怜爱。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也要一直陪着我。』
──真的是如此吗?你要陪我到可能不存在的永远?
『嗯,因为你是我存在的价值,我是你以後仅能靠着的存在了。』
他们没有问,其他人的心灵。
不知道记录者、不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牧羊人之类的人的心灵,他们的挣扎。因为他们两难。
所以,洛族下任族长和门轻轻的依偎一块,冷的热的都搅和成一团。没有真正长大,也退却,因此显的纯真而璀璨。
──好喔!那小曦,你绝对绝对不能反悔!因为我是门!你已经在门的另一侧了!
『当然。』
在梦中,他们依偎。
在梦中,他们单纯。
就像世界之初、尚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简朴而美好。
「轩辕学弟这样就昏了?重死了!过来帮忙一下!」
「言讌,你认为谁会帮你?自己看着办,你可是男的。」
然後,学院里的言讌回来了。那沉着、不像言讌的人,随着羽族事件了结而消失。
每个人都是双面人。只是,什麽情况下会转换而已。就像秘密般,又像禁忌的底线般,不说就不问,不请求就不过分打扰,每个人都是如此相处,才能和谐。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滴答。
「你会记录下来吗?」
「我觉得这世界好像有太多不能以文字、以影像记录的事了。不过我不曾後悔。那时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他们能再次选择。说实话,其实我早就知道公正的记录者是不会存在的,因为那一天,我的师父就没有纪录完整,因为那一天,我真真实实感受着不同角度的事实。」
「赛塔,从那天开始,纪录者就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只是单纯的史官般记述的人,他想记就记、不想记就不记。没有每一件事非得要世界记得,反之,没有每一件事非得要世界忘记。就像精灵与天使,寿命长的种族的记忆一样。」
「我了解了,要不要再来一块饼乾?」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