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透质窗帘,将片片暖意撒在床上正相拥入眠的温尚宇、江晋言二人身上;而早一步被外头鸟啼声唤醒的温尚宇,此刻正满脸笑意的看着江晋言。
温尚宇眼神宠溺地望着身旁人那没上妆就带着不容侵犯的王者傲气,心理替她骄傲的同时,也叹息的想,他温尚宇到底是何德何能,竟然能获得眼前这优秀女人的青睐。
撇开本就姣好的外貌,女人的坚毅内在及柔沁,还有那在现世已是难以见得的医者仁心;总总的内外优质条件,让许多追求者是前仆後继的围在江晋言身边。
但,温尚宇心里是晓得的,他明白江晋言周身就算有再多的追求者,她也不会看向他们、甚至一眼都不会给予;他知道江晋言从来只走着她自己的感情步调──因为有他、温尚宇的存在。
只是,这潜在他们之间的危险安定,最终还是起了风暴、产生变化。
──离去、填补;空白、色彩。
只能说这段与江晋言的感情,成在他温尚宇,败也在他温尚宇,所以他妒不得什麽,更无谈怨──他会尊重江晋言最後的选择与决定。
压下一口鼻息、挥散脑中惆怅,温尚宇看着眼前几近完美的女人,左手感受着她的手心温度,食指也开始描摹着她那已不同於轻少女时期的指长、还有那因为长期工作下来而长的指腹茧。
轻抚间,温尚宇心里欣慰着眼前人成长的同时,也收紧手指,暗暗下了决心。
「起的真早。」在温尚宇还陷在自身思绪时,江晋言已经缓缓睁开眼,醒了醒神後开口。
看着目光还尚未聚焦的温尚宇,江晋言嘴角微牵,淡笑道:「时差还没调过来吗?」
温尚宇在听闻江晋言的问话後终於回过神,目光聚焦地看着眼前人关心的神情,他先是调皮地摇头,而後博了江晋言的轻笑後,才一本正经的笑语:「“时差”快调回来了。」
不懂温尚宇一语双关的江晋言,自然将他的话理解为生理上的时差,而在考虑到温尚宇睡眠不足的问题後,江晋言伸手将在耳际旁落下而挡到她视线的发,用手指往耳後梳起。
待能看清温尚宇的全脸後,江晋言微偏头询问:「那,今天还要晨跑吗?」
「江医师这是在小瞧我呢。」温尚宇闻言坐起身笑答,尔後抬起手作势要搔痒江晋言。
而看着温尚宇满脸的坏笑,以及他那已预备要出手搔痒的双手,江晋言瞬间被惊得瞌睡虫都没了,赶紧抬手,笑声制止:「尚宇,等等──」
「来不及了──!」温尚宇一语毕便迅速俯身,马上抬手搔痒江晋言的腰间!
「尚…尚宇!哈哈…哈…你…你住手…!」江晋言被温尚宇搔痒搔的直笑,而期间真的是太痒,她忍不住抬脚,没控制力道的踢了温尚宇的腹部几脚,而尽管那几下江晋言认为已经施了力气,但没想到她还是做无用功,没能击退温尚宇。
「尚、宇──!」江晋言被搔痒的连话都说不全,最後她抬起双手敲着温尚宇的肩,希望他赶快停手!
然,在最後的挣脱战上,江晋言连拳头都出来了,她还是无法逃离温尚宇的魔掌;就在江晋言已笑到没气换,准备动真格推开温尚宇时,上方人的搔痒动作竟像算好一般,嘎然停了。
静下的室内,此刻只剩床上因“运动过度”而满脸通红的江晋言轻喘着气。
待江晋言换完气,准备将头转正开口责斥温尚宇时,忽地,她的耳边传来了这麽一句:「晋言,你终於笑了。」
阴影罩下,属於温尚宇身上的独特菸草味,夹杂着的他的体香,含着江晋言因出汗而散出的好闻清香,三者混合,溢在此刻距离不到三十公分的两人间。
两人现下鼻息间充斥的,是久违的熟悉。
江晋言慢慢将头转正,看着上方用双手撑在她枕侧两旁、面上正带着笑意眼神看着她的温尚宇。
这一片刻,在两人彼此交融的熟悉下,江晋言在温尚宇的这一话中,散了神;在他的笑中,空了心;她忆起了好不容易深埋在脑海底层的片段与记忆──
温尚宇见着江晋言开始慢慢涣散的眼神,他的视线突然感到很刺,左胸更闷,像是被人狠揍好几拳。
──这不是他要的,他只想要江晋言快乐。
温尚宇强打起精神,将江晋言从床上拉起,说话的语气已被他自己修饰得很好:「好嘛,晋言,我不该搔痒你这麽久的,你别生气嘛,在生气的话太阳就要爬更高了!是会晒黑的喔,所以嘛──我们赶快起床晨跑吧?」
突然被温尚宇拉起的江晋言,在身体昇腾的过程中将双眼闭上,迅速地把脑海中的杂乱抽离。待江晋言稳了稳思绪还尚在交杂的脑袋後,她偏头看向正在装可怜讨饶的温尚宇。
见状,江晋言心里无奈好笑的同时,也抬手点了下温尚宇的额头,浅笑道:「我换一下衣服。」
※※※
待温尚宇走出卧房後,江晋言才起身走至衣柜前;而在换衣间,江晋言眼神复杂的看向左手边──看着那个已被她上锁五年的木色衣柜。
曾经,已经存了点小钱的她,对着现在的住处进行了重新装潢,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存着什麽心态,竟然把这个与卧室装潢色调不符的衣柜给留了下来──
江晋言摇了摇头,将身体靠向衣柜,她的右手掩着半张脸,上齿咬着唇,眼神尽是痛苦与茫然。
江晋言心里一直认为,她的终点就是温尚宇;可是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那个人的身影,一直、一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甚至她的身影开始不断地侵蚀着温尚宇的空间,慢慢地啃咬、啃咬着──
紧抓着臂上的衣料,江晋言抬眼看向前方的全身镜面,她看着镜面右上角的那道裂痕。这道裂痕,是“那个人”唯一存在过的证明,也是她们之间,曾经最靠近彼此的证明。
散神间,江晋言心里的声音,在在逼迫着脑袋接受她一直不愿面对的讯息──
承认吧,其实,你对她──
「晋言?」
霎时,在最关键的思考处,敲门声与人声前後响起。
「我还以为你又睡过去了呢。」
三十秒後,江晋言将房门打开,她抬眸看向眼前全身着黑蓝色系衣料的温尚宇;此时,她点头微笑的表情是对眼前人穿搭的称赞,但开口的接话却是他们俩习惯的调笑:「你以为我是你吗。」
此刻的江晋言,语气、眼神与状态,皆已与平时无异,彷佛刚才在卧室里茫然的那人,不是她。
「咳,我那是时差常常乱掉,才不是贪睡!」温尚宇假咳了一下,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他发誓他真的不是再贪睡啊!
江晋言闻了温尚宇的解释後,轻闭上眼,淡道:「我知道。」
温尚宇听着江晋言的回覆,心里直想自己怎麽会那麽嘴笨,胡乱起话,明明晓得那是他们之间的禁地。温尚宇心里懊悔的同时,也开口转移话题,提了方才想到的“搔痒赔罪”方案:「晋言,晚上有空吗?」
江晋言闻言抬手指向玄关,而温尚宇见状後则是点头轻笑。
随後,两人像是心有灵犀般,一同抬脚前往玄关处换鞋,而那同步的左脚在前、右脚在後,像极了设定好回路的成对机器人,精准、没有丝毫误差。
「晚上,我们去“下一个右转”吧。」温尚宇双手插在外套口袋笑言,这是他对事情有十足十把握时,才会有的习惯动作。
余光瞥见男人的自信,以及听着那笃定的肯定句,江晋言报以浅笑,应诺:「好。」
※※※
「呦,你从希腊滚回来了啊?」
经营在市区外缘、邻近郊区旁的一间神秘西式餐厅,此时,里头身穿标准调酒服装的女性,现在双手正忙着擦拭刚洗净的酒杯。
「你说什麽?订位?」
然而,在这名调酒师正忙的时候,一位在她眼中只能用“愚蠢”二字来形容的人士,此刻正不要命的打电话来烦着她,说是要预约、订位。
「我说温尚宇。」
尔後,女调酒师被这位“愚蠢”人士的总总要求罗嗦到了,所以她决定放纵刚刚被她压抑下的不耐情绪;放下酒杯,女调酒师拿起手机,准备“好好”的把这通电话“快快”了结。
而人说事出必有因,所以愚蠢这封号也不会突然凭空套在一个人的头上:「你是去希腊一趟回来笨了吗!?定你个大头位啊!我姐来还需要定位吗!!!你是在蠢民国几年的啊!啊?还有,你这个干自由业的可以看一下现在的时间吗?现在是十点啊大叔!我们做餐饮业的是需要提前准备东西的你懂不懂啊!!!还有最後!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温尚宇,下次打私人电话前,请先看一下时间,若是时间点选得不恰当的话,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否则,後果自负!」
调酒师自顾自地讲了一大串话,完全不给电话另一头的温尚宇反驳的机会,最後,她就这样帅气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然後将电话潇洒的挂断。
「叮铃!叮铃!」突然,营业门被推开。
还不待调酒师喘口气,抬头说声“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开始营业”,一道令调酒师非常耳熟的中低女声,从门口处,递了过来:「江凛。」
「我这是该说好久不见,还是欢迎光临。」名唤江凛的调酒师,眼神惊讶地看向入口处,但她出口的语气却是与面上表情完全不符的温文。
江凛收起刚才同温尚宇开玩笑的不正经性格,伸手拿起抹布将吧台桌面擦拭乾净,而当她将一切都整顿完毕、双手洗净後,才抬起眼,看向眼前这个刚入坐在高脚椅上的女人,笑问:「想喝什麽?」
「你泡得红茶。」
「就算过了些许年,你还是那个最会挖我私藏饮调的人。」江凛牵起一抹笑,转身蹲地,将一个尚未开封的箱子拆封,拿起里头的一包茶叶。
待起身後,江凛拿起柜子里泡茶的器具,准备开始冲茶。
「光是茶叶就有着迷人的香气。」女人在江凛将茶叶包装用剪刀剪开後,说出了她对这茶叶的第一正评印象。
「可不是。」江凛闻着女人对她品味的赞许,眉眼笑弯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之後,两人都没再言语,皆在茶香的飘散下,静静地让时间流淌。
约莫四分钟後,江凛将泡好的茶倒入杯内,推至女人手边:「嚐嚐。」
女人左手拿起红茶杯後,先是再一次的闻着茶香,而後才缓缓地将茶饮进口中。
明眼人都看得出眼前女人对茶的满意度极高,但江凛却还是恶趣味的挑眉笑问:「如何?」
而早就习惯友人不良嗜好的女人,只好无奈地配合笑道:「嗯,很好喝。」
「那麽,我为了你不吝的分享私藏,以及提早上工当你的专属饮调人员──」此刻,江凛的眼神已从方才的轻松模式,渐渐转换为严谨,而她开口说话的语气,亦是。
江凛神情严肃,看着眼前已不是当时青涩少女的美丽女人,她沉声问:「五年有了吧,这五年,你去了哪?还有,为何当年一声不响地就从此人间蒸发──」
江凛此刻的眼神就像狩猎者:「你的理由呢──」而她出口的话锋,就如刀剑的刃一样:「祁昕。」那般的锐。
名为祁昕的女人听闻江凛的问话後,放下红茶杯,抬眼与她对视;而期间祁昕望向江凛的眼神,是坚韧,没有丝毫的畏惧;而她开口的语气更是平缓,不答反问:「言,她过得好吗?」
此刻,江凛被祁昕逗笑了。第一,她不但没有听到想要的答覆,第二,她反而还被反问了一道相当有深度的问题。
笑出声後,江凛将右手搁在吧台上,她面带笑意地看着眼前的祁昕。江凛感受的到,当时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现在已经蜕变了──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女人。
尔後,江凛收起严谨,心理轻叹,将祁昕手边已经喝得见底的红茶杯拿回,将剩余的红茶倒入,再给予。
江凛将茶推至祁昕的左手边後,她拿起一旁的擦拭布,继续着方才被温尚宇打断的工作,而其间她语气平淡的开口:「我不晓得你跟我堂姐之间的总总,但是作为好友,我提醒你,温尚宇他『回来』了。然而,你也知道的,我堂姐身边那些总是数也数不完的苍蝇,有多少。虽然我堂姊她人从来不上心,但是,作为好友,我再一次好心的提醒你──」
江凛将话顿点,看着祁昕那稍微暗淡下去的双眸,她虽然无奈,但还是决定将忠言说毕:「祁昕,并不是所有的追求者,都仅只是抱持着『尝试』的心态而已,也还是有人,会动真格去追求所爱的。」
──就像当时的你一样。
祁昕闻言沉默了两分钟後,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看着表,她再一次将杯中的茶饮毕。
「这麽赶?等会要上班?」
江凛对祁昕竟如此快速的把茶饮尽感到诧异,毕竟这可不是她友人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过,江凛退一步想,也罢,这人呐,总是会变的,尤其在时间的洪流之下。
「一点才换班。」祁昕拿出钱包,答。
「那麽你?」江凛看着祁昕拿出的钱包後轻摇头,抬眸再次问。
「经过你的证实,我更确定了最近一直缠着言的A01病患,也是情敌。」祁昕收起钱包,给了江凛微笑与答覆後,便转身步至营业门前,准备离去。
「这样啊,原来新的动真格者,是VIP的病患呐。」江凛手抚下颚,点头附和着祁昕的回话。
不过等等,江凛心里奇怪地想,这对话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这个祁昕怎会知道这病患是住在哪个楼层?而且,她是从哪个管道知道堂姐的病患是谁?
想到此,江凛体内的血液开始奔腾、加速。
对於祁昕为何会知道新的情敌是谁这问题,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只会有三种。第一,透过朋友,但祁昕跟堂姐的共同朋友就只有她江凛而已啊?所以这第一不成立;第二,徵信社,关於这个,江凛敢以她的人格发誓,就算她跟祁昕失联五、六年了,她还是敢拿她的任何事来打赌,祁昕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所以这第二,也不成立。
然,现在就只剩下这第三,而这个第三,听来却是比上述那两项更不可能发生的可能──
想至此,江凛有点头痛的扶额,她真的觉得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嘿,别跟我说,你从医去了?」江凛的语气有点颤抖,看着门已开至一半的祁昕背影,她还真有点希望祁昕能给她一个摇头。
江凛看着已经关上的营业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脱力的将背靠在身後的柜子上,手扶着额头,面上是一整个受不了好友的表情。仰起头,江凛失笑:「疯了、祁昕你真的疯了──」
而後,江凛将祁昕刚才喝过的红茶杯收至洗手台,冲洗间,她无奈笑语:「不过,就这样吧,白袍也挺适合你的。」
──〝江凛,言,是我的全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