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一个女孩在沙滩上走着。
当她正陶醉在美丽的沙滩海景时,一阵风吹来,她一个不注意,头上那顶精致的编织草帽竟然随着风飞走了。
她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想要追回她的帽子。
不只因为这帽子价钱昂贵,这可是父母一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啊!
要是不见她肯定会心疼死。
急急转过身的她没能瞧清楚自己的帽子到底在哪里,女孩却一头撞进谁的怀里。
她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什麽事,只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
「你没事吧?」
抬起头,她才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在女孩看来,对方年约二十多岁。她一头俏丽的金发,长度稍过肩膀。这名女子穿着浅绿色的背心衬衫搭配灰色的反折短裤,脚上则是低跟短靴。眼见自己迟迟没有回应,画着淡妆的她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我没事,谢谢你。」
见她这样关心自己,女孩马上回应道。只是话刚说完,她想起自己还没追回帽子。
「糟了,我的帽子!」女孩东张西望,可是眼下哪有什麽帽子呢。
她垂头丧气,一副非常失望的样子。
「帽子……你在找帽子啊?」
女孩心急的模样让女子不禁开口问道。
「对……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她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这样啊。」大概想要安慰她吧,女子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流露着笑意,接着,女子伸出手往女孩的後方比了比。
「你转头看看,会有惊喜喔。」
她笑着说道。
闻言,还在伤心的女孩听话地转过头。
映入女孩眼底的是一名简单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年纪与女子相仿的男子。男子不仅容貌端正,他那头黑的带蓝的短发更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此时吸引女孩的并不是这名男子,因为她的目光全放在男子拿在手上的东西──那不正是她弄掉的帽子吗!
「我的帽子!」
男子笑了笑,立刻把帽子递给她。
女孩接过帽子後,紧紧地把它揣在怀里。「太好了!我还以为……」她哽咽着。
「真是太好了呢。」
「嗯……」女子轻轻拍抚着她的头。
「这里已经离市区很远了,你怎麽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见她心情似乎平复了,男子问道。
「啊,我是瞒着爸爸偷偷溜出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男子竟忽然用手摀住嘴,好像在偷笑。
看到他的反应,女子则是一脸不爽。「不要笑!」女孩好像听到她这样说。
过了一会儿男子终於放下摀着嘴的手,然後又对她抛出一个问题。
「为什麽要瞒着他偷跑出来呢?」
「因为,我听爸爸说,他和妈妈在旅行时来过这里,而且妈妈总是说这里的风景很美很美。我很少能来欧普,所以就偷跑出来了。」
「你和父母来欧普旅行吗?」
「不是的,爸爸每年都会回欧普探望爷爷奶奶,正好这次我在放暑假,所以就跟来了。」
「来探望爷爷奶奶……你爸爸是欧普的国民吗?」这次由女子发问了。
「以前是的,不过我们现在住在PLANT。」
「……你们家移居到PLANT了吗?」
「这个,该怎麽说呢……本来没有这个打算的。起初,只是爸爸想要陪妈妈,所以暂时在那里居留。不过因为大和议长的政策,又因为我的关系,爸爸後来的确把户籍迁过去了。」
「拉……大和议长的政策,这样说来,莫非……你的父亲是自然人?」
听她说完,男子这样问道。
女孩有点吃惊,她明明还没说什麽,眼前这名男子竟然可以知道。
「嗯。」
「那麽,你的母亲应该就是……调整者吧?」
「对啊。你怎麽知道的?」女孩歪着头。这个人怎麽能这麽清楚?
「呃……因为你说到大和议长的政策嘛。我没记错,那个政策就是让PLANT正式成为中立国,使得自然人移居PLANT合法化。你又说你父亲是因为你母亲移居PLANT的,所以我才这样猜……」
「是喔。」虽然他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可是知道这麽少的资讯就能猜到事实吗?女孩不禁怀疑地看着他。而她这麽明显的反应则令男子苦笑着,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
见状,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女子先是笑了一会儿才开口帮助男子。
「唉呀,别管这个了。对了,你今年几岁呢?」
「我吗……我今年十四岁。」
听到她的答案,男子翠绿色的双瞳满是疑惑,看向女子的表情似乎还有些复杂。不过吃惊的不止是男子,因为女子也用相同的表情回望着对方。
女孩知道他们在想些什麽。
「我可以猜到你们心里在想什麽喔。嗯,没错,我是C﹒E﹒70年出生的,经历过两次世界战争,不过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没什麽印象就是了。」
女孩胸有成竹的说道。
「不……我们没有那样想。」
「不然就是你们觉得很奇怪。明明那时候就是自然人与调整者正在对立,结果我的父母一个是自然人,另一个却是调整者。这很诡异,对吗?」
「不……那也不完全是……」
「我的父母真的很辛苦喔。爸爸这里还好,毕竟欧普是中立国嘛。但是妈妈那里却很糟糕,外公外婆完全反对他们交往,於是妈妈就跟爸爸私奔了。本来爸妈是要在欧普长住的,可是我才刚出生没多久地球军就攻进欧普。因为世界的局势很乱,也不好去PLANT,所以当时逃到月球以後就没有离开了。我是在那里长大的喔。」
女孩不管他们自顾自地说着。她也不知道为什麽,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她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事。两个人也默默听女孩说着。
「但即使是中立都市,想要不被歧视还是很难的,尤其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又以调整者居多。所以爸妈做了决定,他们决定由身为调整者的妈妈来抚养我长大。爸爸则是想办法找到以自然人为主的地区居住工作,每个月再把生活费汇给妈妈。」
女孩向他们展示自己那顶珍视已极的帽子。
「这是我六岁,我们一家出游时,爸爸为我挑选的生日礼物喔。当时妈妈还笑爸爸说:『买那麽大的帽子做什麽?女儿的半张脸都被遮住了。』不过在爸爸的坚持下,妈妈最後也没有反对。毕竟我们一家三口很难得见面嘛。」
其实妈妈是很宠爸爸的喔。她说。
「我七岁的时候,我们家因为一件事而改变了。那个时候,欧普的前任代表首长─阿斯哈……啊,不对不对,现在应该要称作萨拉代表才对。因为身为自然人的她在那一年宣布将与身为调整者的萨拉准将结婚,很多事都不一样了。要是在这之前我跟别人说我是混血种的小孩,每次都会被欺负。可是在这之後,没有人捉弄我了。爸妈也因此不再被周遭的人投以异样的眼光。我们三个人终於可以每天住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是我过的最快乐的时候喔。女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不过,她的笑容很快就消失无踪。「可是,好景不常呢。」女孩的脸上竟满是哀戚。
「虽然妈妈是调整者,但是她的身体却比爸爸还要不好。偏偏妈妈又是护士,除了经常要辛苦工作之外还要照顾我。可能是长年日夜操劳忽然放松下来,爸爸才刚搬来跟我们住没多久,她竟然病倒了。妈妈住进医院後大约过了一年,然後……她就永远离开我们了。」
她又把帽子紧紧抱在怀里。
「所以爸爸决定了,即使爷爷奶奶一直希望我们回来欧普,他还是想让妈妈回到从小生长的地方。在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之後,我和爸爸就搬去PLANT了。」
「这是爸爸妈妈一起送我的礼物,还好没有不见,真的很谢谢你们。」
说着,她的眼泪竟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她没有要哭的,真是奇怪。
看着女孩,女子轻轻地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让你想起难过的事情了。」
「不……我没有难过啊。妈妈说过,欧普的沙滩很美。今天亲眼看到,真的很漂亮呢!」
「妈妈还没病倒之前,爸妈总是一直说着:『之後一定要到欧普定居呢!』因为啊,欧普不仅仅是爸爸的祖国,更重要的是,我们是真的很想成为这个国家的国民喔。作为答谢也好,我们想替欧普尽一份力。毕竟我们家能够团圆,都是多亏了萨拉代表嘛。」
「我们都很感谢她。那时候,虽然是在医院里,妈妈还是那样开心地说着──我要赶快好起来才能搬到欧普,以後一定要找机会向萨拉夫妇道谢呀!」
她想要露出笑容,可是眼泪却一直掉。
「可惜妈妈没能实现她的愿望就走了。如果可以,我也想要跟妈妈一起欣赏这片美景,跟她一起住在这个国家。跟她一起找到退隐的代表,向他们说声谢谢!」
听她说着,女子更加用力地抱着她。而男子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可是、可是……」
「大声哭出来,没关系的。」女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呜……」
听到她这麽说,女孩终於压抑不住,在女子怀里放声大哭。
*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哭得一蹋糊涂的女孩终於收拾好情绪,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两人道歉。
「不、不会,偶尔还是要发泄一下嘛。」女子笑着说道。
「可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真是令你们见笑了。」
「没关系啦,年纪还小会这样是很正常的。虽然这家伙看上去很稳重,他啊,和别人第一次见面就有办法跟对方吵架了呢。」她耸耸肩,指着旁边的人。
男子皱着眉头。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女孩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不住笑了出来。看见她的表现,男子与女子也跟着笑了。
「总而言之,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女孩向他们深深一鞠躬後,踏着轻快的步伐就要离开。但是才走到一半,她却停下脚步回过头。
「如果,下次再来这里还能遇到你们吗?」
男子与女子都微笑着。
「当然,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
听完回答她点点头,对他们报以一笑後,女孩一溜烟就跑掉了。
*
看到女孩已经走远,一直站在卡佳里身後的阿斯兰紧紧抱住了她。
「怎麽了?」卡佳里轻声问道。
「没事。」可是,他却更加用力地抱着她。
她明白他的想法,自己正在想着的事情也一定与他相同吧。卡佳里忍不住伸手抱住阿斯兰拥抱着自己的双手。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
终於不用再被政治、战争等事物所阻碍,不会再被束缚。没有人反对他们,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真心祝福两人。
可以这样自由,虽然等待的时间长了些,但是两个人如愿以偿,能够在没有战争的世界随心所欲地生活着。
现在两个人都很幸福,也没有其他奢求。
只是见到那个女孩之後,他们有了别的想法。
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知道。
原来不只自己有这样的烦恼与困难。而是只要是自然人与调整者,不论身世背景,面对的难题都很相似。他们曾经以为自己很明白这件事,因为除了自己以外,周遭友人也遇到相同的问题。
但是最终他们都克服了,如今的生活已经没有什麽地方可以挑剔。
虽说如此,但有时候想起来,他们还是会有些埋怨。
为什麽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能像煌与拉克丝那样呢?
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这麽想。
可是,他们发现了,实际上自己是很幸运的。
比起那个女孩的父母,他们算是很幸福的。
起初,周围的人就一直支持着他们。没有人反对,不只如此,甚至还在两人渐行渐远的那段时间推了他们一把。两个人终究顺从自己的内心与对方在一起。
明明是为了自己,而这样的他们竟然还被那对父母所感谢。
他们何德何能呢?
听完那女孩说的话,然而,他们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是现实,但总是被他们所忽略。阿斯兰不说、卡佳里也不提。
其实,他们都很害怕。
即便如此,有一天依然要面对。
卡佳里是当事人,当然很明白这件事。所以,至少要由她来说。
「不会的。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哪可以丢下你一个。我才不会甘愿呢。」卡佳里轻轻拉开他的手,转而面对阿斯兰。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我们只要活在当下就好。别担心,好吗?」
不想让阿斯兰回答,卡佳里一说完就凑上前封住他的唇。没料到她会这麽做,阿斯兰顿时慌了手脚。不过,他也很快就冷静下来。
确实是啊,想那麽多也没用。
接受了卡佳里的话,阿斯兰伸出手搂住她,并且深深地回吻着卡佳里。
阳光照耀的沙滩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