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有安寧 — 10 死不帶去的蒼涼

直挺挺的烟囱,再过不久又将启动,重复的把一个人行走这世界的躯壳,烧成一堆崽渣。

不论地位多高,身分多重。

跨出黑色箱形车,同行的叶老大不停的说着。

“所以可以的话你还是去照个断层做个精密点的检查,一点钱还你一个安心嘛!”

“谢谢,但是我觉得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我会被黑道先干掉。”

“呵那无解,你自己保重,惹他少爷不爽你就准备被分屍装箱丢太平洋吧”

"感谢叶老大的安慰。"

还不只一个黑道大哥好嘛…想起盛青彤那天说的话,安妮暗想。

“碰!”她甩上车门。

凌安妮站在K市第二火葬场的殡仪馆门口。

看来就算是死也还充份表达资本主义多贫富差距

走过一条路像套上了房地产的模子,信义区一样的独立大灵堂,有院有顶有彻夜作法的道士跟专业的五子哭墓。

继续走,一生背负房贷的人至少可以有一座独立的灵堂,至少不用逼他们听左边的阿门闻右变的线香。

当她停在一条搭起来铁皮屋前面,不由怅然,买不起房子没有资产的人待的,就是这样一个左右紧紧相连,用一块铁皮隔起来的隔间。

莫名的感觉拥挤而让人阿杂。

隔壁的基督教的已经出去了,这样很好,没有人三餐撕吼祈祷文。

他一个人站在那,玉树临风,温文儒雅的学究样,谁能想像曾经威震五湖四海方少,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

没有人群拥簇,没有一呼百应。

他转头,看见她,微微一笑。

“你来了。”

“早。”

“其实,你不必来的这麽早。”

她看着供桌上有模有样的鱼肉饭菜。

“拜饭?”

“嗯。”

“这麽早,上哪里买来?”

“自己煮。”

她一怔,旋即一笑。

“想不到你这麽多才多艺。”

“煮饭?”他一挑眉。

“呵呵。”她乾笑。

“我打小学就每天四点起来,叠被子,做全家的早饭。”他眼瞟向里边。

“我和我爸的早饭。”

“你....抱歉。”

“没什麽好抱歉的,早点还没吃吧,这里有馒头跟豆浆,若不嫌弃的话,将就着用吧。”

他指着红色圆形塑胶椅上的塑胶带,应该是他原来自己要吃的早点。

不用了。她摇头,不经意的觉得後脑一阵打雷。

她低头,静待那雷响过去,抬头看他正盯着自己,她苦笑。

“头痛?”

“嗯,老毛病。”

“这不像堂堂一个女刑警该有的毛病。”他拿起豆浆插上吸管,递过来。

“谢谢,但刑警也是人,只要是人,都有病。”

“我的意思是,不该是这麽娇贵的病。”

他还是微笑。

直接无视掉嘲讽成份好了。

她话一转。

“你知道,现在,你的朋友,很多你认识的人认识你的人,也在这里。”

他的笑脸微微一闪而过什麽。

“反正,等待判决出来,势必要进去蹲了,我想我现在还真的是没有朋友。”

“盛春兰的灵堂就设在隔壁,你若是要去看看她最後一面,我可以....”

“不跟你的上司打小报告?”

“…”

“不用了,我去,只会多生事端,兰姨会理解的。”

“她对你而言,很重要。”

“恩同再造,但她对很多人都很重要,多少人在走投无路时被她搭救,我只是其中一个。”

也许,这就是为什麽,她在那,我爸在这。”他轻轻的补一句

有人的死可以重如泰山可以轰轰烈烈,也有的只是轻如微尘,落地的无声无息又冷冷清清。

她看看左右,陈列两行的罐头塔及两丛勉强算是庄重的花圈,送的人嘱的名全是他妈改嫁後的丈夫.甚至是婆家的名字。

除了贡瓶的香水百合,没什麽看起来是端庄高雅的。

要说是俭,更带着一种穷困而潦倒的苍凉

这麽想,对死人也未免太不敬。

可诡异的是,眼前这个人,完全有能力,办个风风光光的後事,偏偏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送父亲最後一程。

“晚点我妈跟她那边的亲戚会过来,到时侯还请你帮忙,我没让她知道我在外头做什麽。希望你,也别跟他们多说什麽。”

“他们不知道你在外头…混的那麽好?”

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在混黑道,还混的非常好?

“我连我爸的後事都用他那点劳保处理的,不够的钱还是我妈出的,你说,这样叫混很好?”他自嘲的笑。

“你只是在经历摩擦性失业的过渡期。”她安慰。

“...”

三天,除了每天早晚他来拜饭烧香,几乎没有人来祭奠这位老先生。

也不老,遗像上干瘪的脸上没几条皱纹,一个黑道角头大哥的父亲,死了没人行脚到,她一个路人都觉得凄凉。

一开始她想,这没白包丧事怎麽办的下去,现在,有人能来捻香她都觉得不错了。

但过没多久她又发现,丧事本来就是凄凉,有人来捻香,也是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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