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单身的日子，并不难过。
不光是她，还是纪雅人。
三年过去，他们的身边都没人。
本堂静一直试图将他们凑成一对，可是都没成功，为什麽？
徐娇娇心里早已经有答案。
「姐姐，早安！」金发少年挂着绿色书包，快速冲进店内。
徐娇娇坐在柜台旁，撑着脸，头也没抬地泼冷水：「下午了。」
「东人晚点到！」本堂静换上便服，站在全身镜前拨弄头发。
「你那颗头是怎麽回事？」
「怎麽了吗？」本堂静回头，给了一个爽朗笑容。
「也太金了。」
「这是时尚呀！」他佯装气愤插腰，没多久又对着镜子旋转，「该再去找雅人哥染了。」
「他不是预约很满吗？你要排多久。」
「我不是一般的客人嘛，有特权的，姐姐去也是vip等级唷！」本堂静暧昧的补充，一本杂志立刻快狠准飞去，直中他可爱的脸蛋。
「唉呀！」
徐娇娇从包包里拿出菸盒，想了下，还是抽回手，但却被眼尖的本堂静发现。
「你怎麽开始抽菸了？」
「我没抽。」徐娇娇把伸来的脑袋压开。
「不然那是谁的？」他不死心，再度挤来。
「一个客人遗留的。」
「哦！古怪唷！」
本堂静还想追问下去，这时两个客人刚好进门，他瞬间换上职业笑容，像只花蝴蝶翩翩飘了过去。
「欢迎光临，都可以试穿唷！」
在本堂静离开时，徐娇娇才拿出菸盒，不知道该拿这东西怎麽办。
三天前，一位男客人遗留下来的，说是为了下次能当作与她攀谈的契机，所以刻意不带走。
当时无论徐娇娇如何冷嘲热讽，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打发对方，他仍旧笑意吟吟，亲切客气。
他算是这几年来第一个不受打击的男人。
「你抽菸？」
耳熟的嗓音，徐娇娇迅速回身，纪雅人和纪东人两个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後。
纪雅人视线还定在香菸盒子上。
「你会抽菸？」
「冷气好冷。」纪东人没注意到两人的氛围，边喃喃低语着，边皱眉走向更衣间。
「这不是我的！」徐娇娇快速否认，把东西扔回包包里，收到柜子中，若无其事的继续算帐。
「你为什麽一直看着它？」
「你到底何时出现的啊！」徐娇娇难以把注意摆到其他事情上，乾脆盖上帐本，回身跟他理论。
「不久。」纪雅人耸肩。
「想买衣服？」
「不想。」纪雅人挑选的手略停，他回头凝视狐疑的徐娇娇，「你家的衣服很丑。」这人八成忘记自己不久前还是形象代言人。
「纪雅人！你给我滚出去！」
前门的客人被徐娇娇的尖叫声吓了一大跳，本堂静立刻挡住她们视线，嘻皮笑脸的解释。
「我们老板娘跟老板常常吵架培养情趣啦，再看看这顶帽子呀，很适合你的发色喔！」
这时纪东人走来，本堂静懒懒倚靠衣架，边注意客人们的动向，边打招呼。
「你今天怎麽和雅人哥一起来？」
「他休假。」
「跟姐姐吵架是他的例行公事吗？」
「我怎麽会知道。」纪东人拧眉，他又不是那两人的蛔虫。
「他们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啊。」本堂静趴在衣服上，唉声叹气着，纪东人却一把将他推开，冷睨跌坐在地上的好友。
「不要压着衣服。」
本堂静自知理亏地拍拍屁股，还是忍不住替自己抱不平。
「你不能先知会我一声吗？我强烈谴责暴力！」
「你的头发变金了。」
「吼，大家都提这件事，我过几天就会去找雅人哥弄了啦！」本堂静压着头顶，拒绝谈论不愉快的话题。
「趁这次把他染黑。」
「呵呵呵。」本堂静乾笑着绕回客人身旁，二度拒绝话题。
「是谁刚才说不买我的衣服！」徐娇娇在更衣室外跳脚，但想想，她穿着五公分的高跟鞋，胡乱跳跃太危险，她又改成跺脚，十分用力地践踏木质地板。
「纪雅人！」徐娇娇拍打着更衣室。
「说话呀！」接着踹门。
纪东人和本堂静，以及一干客人都不明白她突然发飙的原因。
「姐姐终於精神崩溃了。」本堂静双手合十，开始超渡纪雅人。
纪东人眼一瞪，突然奔上前，本堂静则是从容趴回衣服上，等待看好戏。
徐娇娇从工具间提出满满一桶水，面露杀气站到更衣室前，纪东人赶紧拉住。
「你疯了！」
「对。」徐娇娇咬牙扛起水桶，正准备往里头泼去时，万众瞩目的大门终於缓缓开启。
本堂静突地站直身，背後传来一连串惊呼。
纪东人蹙眉与哥哥对视。
徐娇娇脸色难看到语塞。
纪雅人从头到脚都是徐娇娇店里的衣着，他懒懒走到镜子前审视自己。
「还不差。」
徐娇娇凝着脸。
何止还不差，穿在他身上该死的好看，她从未见过将这套衣服穿到如此完美的人，完全就是因为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以及适合伸展台的身材，撇去恶劣性格不说的话。
当日，徐娇娇的客源又暴增。
客人们以为纪雅人是店员，全纠缠着不放。然後，自作孽的当事人脸色愈来愈黑，最後还翻脸不认人，直接穿着她的衣服走人。
「纪雅人，吐出衣服的钱！」徐娇娇伸手。
「我在上班。」纪雅人无视，却还是回话了。
看戏的人一面讶异，一面又习惯，一面又无奈。
「上班就拿不出钱包吗？」
「娇娇，息怒！」店员。
「真吵。」
「你还嫌我吵！」
「娇娇，冷静！」
「公众场合请安静。」纪雅人。
「纪雅人！」
「雅人，求求你别再回她了！」老板崩溃的抱头躲进休息室去。
替徐娇娇弄头发的设计师也满脸无奈，但其他员工早已见怪不怪，自顾自地继续工作。
「娇娇，你今天要剪吗？」
「不，我要洗。」
「那就照旧罗？」设计师招招手，让助理带她进洗发间。
当冷艳魔女离开後，众人忍不住对面不改色的纪雅人苦口婆心。
「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吗？」
「她至少是女生啊。」
「如果我男朋友像雅人哥，我也一定会崩溃。」可爱的助理吐舌补枪。
「下次再跟她吵架就扣你薪水！」老板趁风暴平息时，赶紧表态。
纪雅人从头到尾都没回应，大家以为又跟往常一样，左耳进右耳出而决定放弃时。
徐娇娇洗完头，走出来的霎那，纪雅人突然放下染剂，脱下手套，到他的置物柜拿出皮包。
所有人看着他拿出钞票，走到已经消气的徐娇娇面前，将钞票交到她手上。
她一愣。
「这什麽？」
「还你的钱。」
徐娇娇脸一抽。
「你再说一次？」大红指甲的纤指夹起钞票。
「还你的钱。」他也面不改色的再说一次。
徐娇娇脸色乍青乍红，考虑要不要进口巨炮，一枪轰了眼前的王八蛋。
用整整三百块买她一整套衣服，在她的店里连一瓶指甲油都要三百多，他居然以为那套远从日本进口而来的衣服，只有三、百、块、的、价、值！
发型师在她爆发前赶紧安抚：「娇娇，想想他的优点！他绝对不是那麽坏的人！」
优点？
徐娇娇深深呼吸，闭起眼，当真开始想。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想不到！」美眸暴瞠，徐娇娇扔开毛巾，大夥赶紧抱住准备朝纪雅人出手的她。
那个男人又来了。
白衬衫配西装背心，九分西装裤和一双PRADA皮鞋，一顶绅士帽以及微卷的中长黑发，迷人和煦的笑容。至少看起来亲切。
「早安。」
徐娇娇盖上杂志，靠着柜台冷眼打量。
「我的店中午才开门。」
男人也面色不改的笑着改口：「那我应该说午安了。」
他有英国绅士的味道，成熟男人的气度，好闻的香味。
一般女人，不，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男人，更甭说他身上衣服的牌子价位高昂，更可猜出他财力不凡。
但，她可是徐娇娇，钱味对她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你的东西。」她把那天遗留下来的菸盒扔还给他。
「谢谢。」
他没走，那包七星在他手中一点也不搭调。
「那包菸不是你的吧？那天也是，今天也是，你身上一点菸味也没有。」古怪的让人怀疑。
「真的吗？」男人不着痕迹的靠近她，往衣服上嗅着，然後，又掬着迷人的笑容，一言不发。
不打算回答？
徐娇娇审视眼前散发讨人喜欢，且有好闻味道的男人。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
「我年轻时会抽，但戒了。」男人把玩着菸盒，回应着上一个问题。
「跟我没有关系。」他步步靠近，徐娇娇便连连倒退。
「我三十二岁了，我们差了十岁吧？」他笑意吟吟地延续着话题。
「你怎麽知道我的年纪？」徐娇娇不禁怔愣住。
「到我这个年纪，对感兴趣的女人就不拐弯抹角。」男人没有再走近她，他笑容里出现的认真，让徐娇娇动弹不得。
「我们交往看看吧，以结婚为前提。」
他是认真的。
原来三十二岁追求女生的方法，就是不拐弯抹角，而且以结婚为目的。
「你不认识我，就想和我交往？」
「就是想认识你，才要交往，如果合得来，之後结婚又何妨。」
他很成熟，思想开放，相较之下，认为应该彼此相爱，却认心意以後才能交往的自己，反而才像是个未开化的圣女贞德。
「你不在意我这种装扮？就算结婚，我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穿着。」
「我不觉得你的打扮有何不妥，不管是那样的你，都一样美丽。」
他是认真的。
徐娇娇感到呼吸不顺，对一个向自己表情感情的男人，无所适从。
「我没打算跟你在一起，让开，我还要工作！」
「你有喜欢的人？」
「关你——」
「叫纪雅人吧。」
徐娇娇瞳孔放大，他怎麽有办法念出纪雅人的名字。
「设计师？」
「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长得不错，应该说漂亮到吓人，但，也很冷漠，你认为他会对你认真吗？」男人拿起香菸，对她点头微笑，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自私的离去。
那晚，徐娇娇得知他的名字。
尤雅。
爸爸的生意夥伴。
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双博士学位，家世清白，长得乾净英俊，白手起家。
他的名字里也有「雅」，就像一个大讽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