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声,良平县县衙的捕头。十三年前因剿灭山贼有功,获当今圣上封为天下第一捕快,官至四品。他的儿子几年後高中状员,成了良平县的县令。良平县在他们父子的管理下可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如果是一年前,任何途经旅客在良平县走一圈,他们听到的一定是唐捕头显赫的事蹟,唐县令明察秋毫的美誉。如果是一年前,唐家还有位可人解意、温婉娇柔的千金闺秀。
但这些都是一年前的事。如今,良平县百姓的记忆中只剩下一个贪慕虚荣、不守贞节的唐婉,一个官威尽失,受尽各方耻笑的唐家。
贪恋上官王府的财富、权势的唐婉,趁着上官王爷客居唐家之际,不惜献上清白的身子,成为王爷的「红颜知己」,最後却落得任人玩弄的下场。
舞动挂在墙上的软剑,姬宛宛好奇为什麽表哥任由它留在房内。这可是她过去的一部份哪。
姬宛宛的娘在她日渐康复时就告诉了她,她不是真正的姬宛宛。
「宛宛——」
扶着海棠的手,姬夫人才刚踏进房门,剑尖险险划过绵质锦袄,划出一条细痕。
由几时起,她女儿的房间变成了鬼门关。
危险啊危险。
「娘!」
姬宛宛心慌的收起软剑,娘的出现着实吓了她一跳。幸好她没有武功,不然这一剑划下去,後果难以想像。
「宛宛在想你的朋友吗?」姬夫人打趣道。
宛宛甚少把玩这软剑。即使她曾告诉宛宛那是伴随她一起被昊天带回来的,她也不太在意。
「他已经把我排除在朋友之列了。」没有失落,她纯粹平淡的诉说一件事情。
「抱歉,宛宛。难为你了,要不是昊天他……」
「不要紧的,娘。如果我想成为他的朋友,他才走不掉啊。」不过没有这样的必要。
扯他下这趟混水是临时起意。遇见他前,她还在盘算如何令和姬府不咬弦的县官派出官兵阻止那批好事之徒闯进姬府。如果可以偷到他的令牌,就不用再见他了,再见他只是徒惹心烦。
明天,他会来吧。
明天,是姬宛宛的十八岁寿辰,也是她嫁入蓝家的日子。如果姬宛宛没有病倒的话……
老天爷真爱开玩笑,竟教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就这样分开了。
对表哥而言明天大概已是极限,面对一群不懂武功,只有蛮力的流氓,表哥是忘了反抗还是故意送死?
甫听见傅总官带回来的口信,她先是惊愕,继而是不敢相信,然後是难以言喻的心痛……
相像的东西毕竟只是相像,无论怎样自欺,仍心知肚明那是不同的两件东西。
凝视着她的姬夫人没有错过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她不舍的说:「放心吧,宛宛。没事的。很快就会雨过天晴。」
此刻,姬夫人决定帮助眼前的女孩追寻她的幸福。
「当然,一定没事的。」姬宛宛绕着发丝笑说。
这是一场赌博,她把注码押在上官榆的内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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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男人提心跳胆的瞄向紧闭的房门,确保房里没有半点声响。他才慑手慑脚的慢慢跨过去。
通往大街的出口唯有客店前的大门,他要趁着爷熟睡之际,跑去东街的驿站,再跑回来。全程约需一个时辰。但最困难的是,他要在不惊动爷的情况下走出客践。
爷身怀「惊世」武学,即使轻如一声呼吸,已足以让爷探知来人的高矮、肥瘦、动静、美丑。这麽厉害的武学修为,要隐暪爷「潜逃」出客栈,将是他朝阳这辈子做过最困难的事。
还差三步……两步……一步……
「朝阳,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儿?」银白色的月光映照出上官榆颀长的身影,他没好气的斜倚着门。
有时候他实在是很疑惑为什麽晚儿可以忍受朝阳的这种个性。朝阳究竟是为了要他阻止他深夜外出,才在房门外徘徊近大半个时辰,还是认真的认为这走一步停两步的举动不会对他做成任何滋扰。
「没、没有啊。我……要上芧厠。」心慌的把双手藏於背後,朝阳万万不敢教上官榆看见手上的信。
「这……你慢慢了。」看见朝阳慌张的神色,上官榆自我检讨了一刻钟。
他平日是不是对朝阳太凶了?不过和晚儿相比,应该没有吧。再者,能够在和朝阳相处时,仍保持心平气和的,他的修为需要到达高憎境界。
「是,爷。我会的了。」吁出一口气,朝阳庆幸上官榆没有看穿他的想法。
「对了,朝阳。」上官榆说,盯着朝阳的眼眸闪动不怀好意的幽光。
在朝阳憨直的脸上,上官榆看见了他的忠心。
他没有不相信他的时候。从朝阳跪在地上求他救他的村民起,他的直觉就告诉他,这个比他大却比他还要单纯的青年,会因为他的三十两银而为他卖命、为他效忠,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去办。他不会违抗他的命令,他不会隐暪他所知道的实情。
「朝阳是太阳啊,和晚儿配着不就刚好吗?」
拥有如太阳般热情的朝阳终因他再三推迟回程的日期而担心起来,觉得唯独晚儿能够劝他回去吗?
让腹大便便的妻子长途跋涉的赶过来,这做丈夫的真不体贴。
「爷有什麽吩咐?」爷望着他的眼神好古怪啊。像是洞悉了一切,又像带点内疚。
「你已经收拾好回程的行装了吧。明天我一回来就要出发,可没有时间等你。」上官榆收起了戏弄朝阳的话。
姬宛宛说有婉儿的消息是骗他的。她真正的目的,是要他协助她击退明天到姬家挑战的那帮人。
这是作为「武林第一家」的宿命,每隔三天两日就有人上门挑战。那些以前败在蓝昊天手上的武林人士不知从那儿收到消息,听闻蓝昊天受了重伤,於是相约在姬家小姐生日那天一起闯进姬家,一雪前耻。
上官榆淡淡一笑,在查出这件事後,他原谅了她。她是心系她关爱的人才会不择手段的骗他。
「爷。」朝阳唤住走回房里的上官榆。
他停下来,等朝阳把话道出。
犹疑半天,朝阳吞吞吐吐的说:「爷。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婉儿小姐没有死,不过她什麽都不记得了,忘记了爷,而且……而且还爱上了其他人,那爷会怎样?」
朝阳的话让上官榆一征。沉思片刻,他道:「不知道。不过,如果她真的忘记了,那也是好事吧。」他的神情平静如昔,笑容浮在嘴边。「早点睡吧。这些假设性问题别想太多了。」
朝阳皱了皱鼻子,把眼泪和着歉意往肚子里呑。
爷父母的死,爷说,那是意外、是天意。难道他要爷再一次接受所谓的天意吗?他实在难以啓齿。
这是他首次有事隐暪爷。
之前他一直不相信婉儿小姐仍在世,他找的方向也就以证实姬宛宛是真有其人为主。他问了姬家的下人,问他们姬宛宛小时候的生活;他问了医治姬宛宛的大夫,详细了解姬宛宛的病况。
他没有去找任何的反证,证明如今的姬宛宛不是真正的姬家小姐。直至昨天,他在邻镇见到蓝昊天,才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
姬宛宛在十七岁那年已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