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又一间,沃尔夫垂着鼻子、嗅着味道,从法西斯家出发,沿途不管经过多少店面,只要是有卖酒的,他都进去搜一遍,当他找到醉得昏天暗地的狐狸时,已经是深夜的事情了。
「唷!狼老大!」骆雷正在收桌,正好瞧见沃尔夫推门进来,很随性地打了声招呼:「找老大吗?他在吧台撞桌子喔!已经撞很久了。」大拇指朝後比了比,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沃尔夫已经很习惯狐狸没大没小的态度,毕竟狐族跟狼族不一样,狼是强者为尊的族群,狐狸则是每个都自命不凡的一群,因此他们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顺着骆雷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法西斯侧着头躺在吧台上,不断用刁钻的角度撞击着太阳穴,偶尔停下来休息也只是为了要喝酒。
「他到底是怎麽了?」这还是沃尔夫第一次看见法西斯这副模样,他一直以为狐狸永远优雅。
骆雷两手一摊表示他不清楚,这种时候最好当做什麽都不知道,得罪任何一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常常这样吗?」一靠近法西斯就闻到刺鼻的酒味,狼的味觉又特别敏感,因此沃尔夫感觉非常不舒服。
「没有天天,偶尔会这样发作一下。」只要没有讲到重点应该都没关系吧?骆雷这麽想着。
某狐狸已经醉到眼里只有酒,周围的情况他早已茫然,反正会来这里喝酒就是知道这里有落雷在,怎麽样都不会出大事情。当然,他打死也想不到沃尔夫会来。
「偶尔?」从来没有看过法西斯喝醉的这一面,沃尔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了解这个青梅竹马。
「是啊!老大只要失恋了都会跑来喝成这样。」他没有说错喔!每次法西斯跟沃尔夫见面再分开了之後都活像刚跟情人分手一样。
「失恋!?」
彷佛听到什麽晴天霹雳的大事,沃尔夫瞪大了眼。
骆雷假装一脸疑惑,「咦?狼老大你不知道吗?」态度非常故意,完全不在乎法西斯醒酒後会被沃尔夫海噱成什麽样子,也完全忘记他自己绝对逃不掉,当那天来临的时候他会很後悔自己逞了口舌之快,但这都是後话。
「……我、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我只是不晓得他会因为这点小事情喝成这样。」沃尔夫很不喜欢现在的心情,那是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为什麽他会不晓得法西斯失恋?
为什麽他不知道法西斯会为了失恋喝醉成这样?
为什麽越来越多他不认识的法西斯跑出来嘲笑他们之间的友情有多麽脆弱不堪一击?
情愿跑到酒吧喝得烂醉,也不愿意让他分担伤心吗?
他们曾经是天天厮混在一起的好兄弟不是吗?
沃尔夫的脸色由黑变红、红变紫、紫变白,骆雷这才醒悟也许玩笑开重了。
「呃、老大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啦……」再不快点扳回一城会有生命危险的样子--骆雷深深地这样觉得。
「是吗……?」
--他信了他信了!
骆雷马上就看出沃尔夫动摇的表情,「是啊是啊!老大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希望这记马後炮来得及。
「说的也是……最近这一年半,他还是睡着了比较像他,平常一看见我就张牙舞爪,那件事情之後他就这样。」摸摸法西斯的头,他口里那只张牙舞爪的狐狸此时正乖乖地趴在吧台上,非常享受别人帮他顺头发。
--咦?那个表情温柔得有鬼!
「老大只是平常太累了,狼老大又是自己人嘛!自然就会把压力发泄你身上啦!」--看狼老大那个表情,我们老大一点都不像没希望的样子呢!
「希望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嘿咻!那我先带他回去好了,你收完也早点休息吧!」沃尔夫觉得法西斯根本已经没有办法移动,因此他乾脆直接把人扛回家比较快。
看到沃尔夫把法西斯扛在肩上,好像在扛水泥,但那个是一个身高体重跟他相差无几的男人欸!狼族果然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喔……好的。」瞠目结舌地看着沃尔夫把法西斯扛走,骆雷突然有想跟店长请假一个月的冲动,身为狐狸的直觉告诉他,再不撤会遭殃。
※※※
「唔、靠……头好痛……雷,拿止痛药来……」早上九点,法西斯的生理时钟让他清醒,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痛欲裂,分不清处到底是宿醉还是自己撞的。
「没有止痛药,狼牙棒倒是有一把,你需要吗?」
「…………喝!怎麽是你!」法西斯吓到整个酒都醒了,还整个人弹到天花板的角落去,双手双脚都撑在墙角。
法西斯的反应让沃尔夫很不悦,「怎麽了?怕头痛就不要喝成这样。」还有刚刚一醒来就喊骆雷那只小狐狸,那声「雷」还真亲密。
这时候法西斯才慢慢从天花板滑下来,「我就是怕头痛又爱喝,不可以吗?」--该死的骆雷,最近就不要给我堵到,否则就最好是有个很好的解释为什麽我喝酒会喝到死狼狗的床上!
「……随便你,反正关於这个部分的你,我从来不清楚。」似乎是有点赌气,沃尔夫重重地放下一个托盘,转身甩门离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法西斯才看见那个托盘上摆了一杯牛奶、两个三明治以及白开水和止痛药……张牙舞爪的他,顿时颓然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用以前的表情面对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其实也没什麽好生气的不是吗?如果说一直以来喝醉的法西斯都是由骆雷在照顾,那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叫人,这很合理;以前他们之间也是「小西」、「小狼」的叫,那「雷」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甩门的刹那,沃尔夫发现自己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气。
「唉……又砸了。」明明端着早餐时才跟跟自己说要淡定,不要被狐狸牵着情绪走,结果还是说不到两句话就炸毛,到底是怎麽了他们?以前的兄弟情谊跟耐性究竟去哪了?
身後静悄悄,但是沃尔夫敏锐的听觉让他知道法西斯有乖乖地吃他所准备的早餐,不过谁来告诉他为什麽会是先吃药才吃早餐?
沃尔夫几乎要承认自己其实是个被虐狂了,因为他又转身走回去,打开门就吼:「不是跟你说吃药不可以空腹嘛!」
吃得正欢快的法西斯拿着牛奶跟三明治就定格在那,一口牛奶要吐不吐的卡着不上不下;他知道自己此时很想吼回去跟白痴狼呛声,但是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呛回去只会让牛奶喷满自己全身,一个弄不好还会呛伤。
意外看到这个经典的表情,沃尔夫想笑却又不敢笑,他很怕现在顾忌会喷奶的法西斯一听见他的笑声就会乾脆一无反故地把牛奶喷出来给他看……於是他走上前,拍拍小狐狸的背。
「深呼吸、慢慢吞。」
这是法西斯的老毛病,惊吓过度就会忘记怎麽呼吸,一直以来只有他和雪斗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也只有他跟雪斗知道怎麽处理;至於为什麽只有他们知道?沃尔夫只能很荣耀的说:因为除了在他们俩身边之外,法西斯的警戒心超乎常人。
顺着沃尔夫的话,法西斯慢慢地深呼吸,然後小口小口地将牛奶吞下去。
「……谢谢……不对,我干嘛跟你道谢啊!就是你本人吓到我的欸!」奋力一推,法西斯推开了沃尔夫放在背上的大手,气鼓鼓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刚才因为缺氧而导致的涨红。
双手一摊,沃尔夫的表情很无赖。经过刚刚的事件,他确定了自己在法西斯心里的地位依然很重要,因为狐狸并不是随随便变就会放松警戒的生物。
「你……」为什麽一年半後的今天他会觉得沃尔夫的笑容很欠扁呢?重要的是,好像有什麽不一样了。
「总之你现在最好躺平、好好睡一觉,反正你今天休息、对吧?」抽走杯子还有最後半口三明治--还理所当然往我自己嘴里塞--压倒法西斯後盖好被子,动作熟练好似做了一辈子。
如果刚刚无法呼吸是惊吓,那现在的法西斯就是惊恐的程度了,因为他不只发现自己停止呼吸,而且还有点头晕,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只能在沃尔夫又一次的安抚、放松之下被周公唤去。
「果然你还是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最乖。」轻抚着法西斯的长发,将坠落眼帘的发丝拨至耳後,沃尔夫的眼里有着自己所不晓得的温柔。
收拾了床边的残骸,沃尔夫拉上房间的窗帘,期望法西斯能有个好眠。
※※※
法西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醒来的一瞬间太阳穴剧烈疼痛,这是睡太多的象徵。
「嘶--可恶……」好痛。
「醒了?」
几乎是法西斯醒来的同时,沃尔夫就敲了门并且转开门把。
「我看起来像是还在睡吗?」法西斯没好气地白了沃尔夫,本来打算起床的他在看到人的下个瞬间就想倒回去来个眼不见为净。不过很遗憾的是这里并不是自己家,不管他想清净多少次,醒来都还是会看见那只大笨狼。
似乎有什麽情绪在心里发酵,沃尔夫非但没有像之前一样炸毛,反而突然间觉得这样的法西斯很可爱;所以他选择不回话,双手一摊耸耸肩,痞痞的脸上就写着:「你怎麽说都行。」
没有等到回应,法西斯楞在那儿,如果沃尔夫不回他话,那接下来他要说什麽?一个人大吼大叫不只很乾还很丢脸。
「你……还好吗?」傻楞楞地问着,以前的机车狼是被谁掉包了?快把这条痞子狼抓走,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沃尔夫上下左右地瞧着自己,瞧完了才回应,「我看不出来我那儿不好。」斜靠在门框上,双手还胸,痞子气息破表。
法西斯觉得自己好像又无法呼吸了,整张脸窜红到颈子,内心忍不住咆啸──这太犯规了啦!──偏偏十指揪着被单,一个气音都发不出来。
「小西,你又忘了呼吸喔!」沃尔夫继续犯规,这会儿是歪嘴、偏头、挑眉。
物极必反的结果就是本来停止呼吸的法西斯突然倒抽了一口气,却因为用力过猛导致支气管负荷不了而产生疼痛。
「唔、」摀着胸口,疼痛让法西斯清醒过来,缓缓地深呼吸,极力让自己放松。
沃尔夫靠了过来,右手轻轻拍打法西斯的背部,「要不要喝水?」忙着深呼吸的狐狸只是摇摇头,刚才的疼痛让他不敢太用力呼吸。
就这样两人维持这相同的姿势好一会儿,直到法西斯能够坐直身子,沃尔夫才把两人的距离拉开,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松开,恢复那张纨絝的笑脸。
「会不会饿?」
「你明天要上班吧?怎麽会闲到在这里管我会不会饿?」
好心被雷亲的实际例子请看上诉。
「我怕你醒来会饿,桌上热了东西,饿了就吃一些,免得你又犯胃病……」交代完了就转身离开,临走之前也收回了招牌痞子笑。
法西斯的内心感到焦急,「你要去哪?」还来不及思考,问句就脱口而出。
而沃尔夫则是回了个侧身,只给法西斯看见半张笑脸後转为无辜,「睡觉啊!我明天要上班。」满意地看见法西斯傻在床头,心中莫名有种情绪叫做「扳回一成」,愉悦的程度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这样下去会出人(妖)命的……」法西斯喃喃自语,看见沃尔夫的背影闪入另一间房间的同时翻开棉被,某狐狸决定要很没种的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轻手轻脚、套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偷看门缝,确定客厅真的空无一人之後大胆走了出去。最先看见的是刚才沃尔夫说的「宵夜」--全都是法西斯爱吃的小点心。
「哼!我回我自己家吃宵夜!」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冷哼了声,右手腕转了个半弧,一桌子的小点心就消失不见,法西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食指搓搓鼻尖,晃着九条尾巴开心离开。
九条尾巴晃着晃着晃到隔壁,然後开门、关门。
没错,他们就住两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