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样,好几天,我们都没有联络,没有电话、没有简讯、没有消息──好像我们本来就该是这样的陌生。
本来。
「学妹。」跟着声音,深蓝色纸杯推向我的眼前。
抬头,迎上邵宇学长不变的温柔目光。
「谢谢……」我先将手机放到一旁,才伸手接过冰凉的饮料,感觉到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往右方稍微移动,让出更大的空间。
听学长说,身为观影社社员的福利,就是有拿不完的电影特映票券,正因为如此,此时的我们正在电影院内等待晚场的电影首映。
虽然我不是社员,但学长是。就跟高中的时候一样,我老是沾他的光,享受他带来的好处──我本来就是这样。
「你在等电话?」
「吭?」手一滑,差点拿不住手里的可乐。
邵宇学长笑了笑,「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机,以为你在等电话,难道不是吗?」
「我哪有一直看……」好吧,我有。
我只是不习惯。
当我在这里,和学长在一起,所有的一切似乎恢复到最原始的模样──没有甄真学姐、没有他们的爱情、没有失去的那几年……我们好像从未错过什麽、好像那些改变都是幻觉,甚至,就连陆以南的存在都是一场梦。
只有我和他。
最後,只剩下我和邵宇学长,我们。
我的世界像是被谁凭空拿起,开玩笑似地剧烈摇晃,就在我好不容易快要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又被重新归回了原位……
一点也不好笑。
「──这麽晚回去没关系吗?」
「什麽?」猛然回神,我恍惚地看向学长。
「喂,跟学长说话专心点好吗?」他失笑,语气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耐心地重复一次,「我说,等下看完电影就很晚了,这麽晚回去没关系吗?」
「嗯,我室友不等门的,」我想了一下,算算时间,电影结束接近午夜,「而且我今天骑车。」
要是搭捷运的话,时间挺紧凑的。
「要不要我送你?你一个女生半夜骑车很危险。」
「那我车怎麽办?」其实我也没真的要答应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
「放着又不会被偷走,明天再载你来牵车。」
我挑眉,故意说道,「好啊,再敲你一顿饭。」
「好啊。」
「再一杯星巴克。」
「好啊。」
「然後,再载我回家。」
「好啊,隔天再载你来牵车。」他轻松送来一记笑眼。
「再一顿饭。」
「好啊。」
「再一杯星巴克。」
「好啊。」
「再载我回家。」
「好啊,我还是载你来牵车,」学长微微眯眼,皱起鼻子,装出一副谁怕谁的样子,「怎样,怕了吧?」
一停,我们相视而笑。
我不知道学长是怎麽想的,这一笑,我嚐到了无以言喻的复杂。
「……谢谢学长,我还是自己回家就好。」
邵宇学长噙着笑,浅浅的,如同他的眼睛一样温柔,「客气什麽?你是我学妹耶,学妹跟学长说什麽谢谢。」
学长,学妹。
不论时间再怎麽推移、世界再怎麽改变,经历了这麽多,我们似乎永远都会是一样的关系,不变的学长学妹──
不会变远,但,也不会更近。
那天之後,我没有再过问学长有关甄真学姐的事。不是不好奇、不关心,可有意无意地,我能感觉到邵宇学长的闪躲,就像是怕被碰到伤口的敏感,痛过一次就不想再痛,学长比谁都还要害怕,话题还在远处打转,他就急着想逃开。
看着这样的他,我只能选择旁观。
「不知道这部电影好不好看?」
「得了很多奖,应该不错吧?」我看了看附近的电影海报,上头列着各影展的斗大抬头,又是提名又是入围,挟带着一股来历不凡的气势。
学长顺着我的视线一望,「评审的眼光跟观众口味有时候落差挺大的。」
「嗯,」我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音乐不也是?」
邵宇学长夸张地叹了口大气,「知音难寻呐……搞创作的肯定都一样,累得半死最後也只得到一句谢谢再联络。」
聊起音乐,学长的心情明朗许多,酸甜苦辣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都变成一件一件的趣事。曾经为了批评消沉好几个晚上,现在终於能够拿来自嘲;还记得和朋友边喝酒边破口大骂,那些愤怒早就随风消失……
那些以为无法忘怀的痛苦,如今都能用笑来回忆。
进场前,我在走廊上看见一张音乐比赛的海报,随口问学长要不要参加,他愣了下,然後一笑,摇摇头。
「为什麽?怕这次又没有知音?」
学长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
我当下也没多想,只是跟着他走进影厅,按照学长的指示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安放好饮料、调整坐姿,等待电影开始。
不久,灯光逐渐暗下。
「就算赢了……」他突然开口。
侧首看去,一片黑暗中,只见邵宇学长专注地望着大萤幕,光在他脸上一闪一闪地跳跃。
「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