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先感受到的,是陆以南身上的味道。
很,男生。
他身上没有人工的香味,而是……我不知道,感觉像是混合了洗衣精、阳光,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总之,是一种很乾净的气息。
直到……我慢半拍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在我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告诉我,我们两个有多靠近,近得几乎没了距离,我才从差点出糗的震撼中回神。
我很尽力地假装自己没有嗅觉,也很努力地将自己的重量从他怀中拉远,身後随着列车浮动的人群却让我的努力化为徒劳,他有力的大手撑着我的背部,我能感受到他试图将我围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他的怀中。
「还有几站呐……」
「不要讲话!」陆以南探头想看门上的跑马灯,却被我突然的低喊给制止。
懊恼地用力闭眼,气自己怎麽如此沉不住气。可要是不这样,只要他一讲话,他胸口就会轰隆隆地震动、传到我贴近的耳中,那感觉……很奇怪啊……
我从来没有跟一个人、一个男生这麽接近过……
过了两站的挣扎,我们终於到达目的地,西子湾。车门才刚开,一有空隙,我迅速地跳离陆以南的环绕,急急冲下车,让微凉的空气冲淡我所有的不自在。
余光瞥见他走近我身边,没等陆以南开口,我抢先堵住他的话。
「走、走吧。」
下午的气温依旧居高不下,尽管非假日时间,来自各地的观光客照样不畏艳阳在领事馆前的海岸公园看景拍照。我们沿着路走,听着浪涛、看着嘻闹,原本以为陆以南提议来海边,是因为他也想下水玩玩,当我问起时,他摇头否认。
「心情不好,不是就该来海边吗?」
「谁说的?」我抬眸想看身旁的他,却因为阳光的刺眼而急急收回。
他低低笑了几声,害我想起刚才在捷运上的事,有点不知所措。
「电视电影都这样演啊,」风很大,他跟着加大了音量,「而且,学姐不觉得看着大海就有种感觉,好像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吗?」
「或许吧。」我给了模糊的答案。
或许吧,大海或许能够容纳悲伤、烦恼,所有的是是非非,可是,它并不会消失,不是吗?它终究会随着海浪拍上岸边,回到我们身边。
那些事,是不会因为谁的包容、谁的倾听而消失的。
「陆以南,说说你的事吧。」
「我?」
我点点头,他略微苦恼的沉吟。海风吹乱我的长发,只好拢至一边,有点後悔没紮起来,这下肯定都打结了。
感觉他有些僵硬的紧绷,我忍不住笑了。
「不要紧张嘛。」
他居高临下地蹙眉瞥我一眼,好像在怪我出这什麽烂主意,还敢笑。收回视线,他还是清清喉咙,沉默几秒後,用他沉稳的中音混着尴尬,缓缓地起了头。
「嗯,其实我没什麽故事,是个很平凡的人。」陆以南说,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放松,我轻应了声,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叫陆以南,朋友都叫我陆,你可以叫我以南──」熟悉的开场白,让我抬头望进他带笑的眼底,「虽然直到现在,你还是叫我──」
陆以南。
他说出口的同时,我在心底跟着复诵。
「要从哪里开始说起……」陆以南不知所措地搔头,又咳了一声,「嗯,我是台北人,土生土长,今年十八岁。」
他真的开始自我介绍,不知道为什麽,我一直想笑。
「喜欢吃的食物是老家的茶泡饭,毕竟我从高中……不行,我觉得这样太不公平了!」
「吭?」
「我觉得这样很不公平。」陆以南抗议似地重复一遍,接收到我带有不悦的困惑,马上识相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这样我都不知道学姐的事啊,不是很不公平吗?」
公平个头。
「我又没什麽好说的。」不想说就不要说。
不理他,我继续往前走。
他跟了上来,「不是啊学姐,我想知道的,就只是一些小事……无关紧要的那种。」
什麽事?难道是我高中数学考几分这种早就塞到垃圾桶处理掉的无聊小事吗?这种事知道了也是浪费脑容量。
「既然无关紧要,就不需要知道。」
海风很大,我眯着眼睛抵御吹来的阳光,只顾着埋头直行,余光看见他轻而易举地、跨开大步跟上我的步伐,来到我身边──
「因为跟学姐有关,所以我想知道。」
他真的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