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毓,你是想给我添多少事端?」阿姨一个响亮的巴掌挥了过来,原本就红肿的脸这下更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
「你干什麽动手啊!」阿嬷惊慌地拉过我的手,着急看着我的脸颊,心疼的用手背贴在我脸颊上。
「妈!你该听听学校老师跟我说了些什麽,听听看这小鬼在学校说了些什麽疯言疯语!让我丢脸死了,不断弯腰跟别人道歉,现在是怎样?她是我的小孩吗?」阿姨尖声喊。
「她年纪这麽小,七岁的孩子懂什麽啊!」
「狗的智商可以到人类的两岁半,狗都听得懂我们说什麽了,一个七岁的小孩会不懂?她根本就是故意的,要让我难堪!」阿姨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打我,毫不留情。
「给我住手!」阿嬷将我往一旁拉,避开阿姨的毒打。
「妈!」
「她才失去了妈妈,你就不能给她一点时间吗?付出些爱和关怀,会怎麽样吗?」阿嬷喊着,手在我的背上来回搓着,而我面无表情。
「爱与关怀?妈,你小时候是怎麽对我,又是怎麽对待姊姊的?你对我付出过爱与关怀吗?而姊姊呢?她获得了你全部的爱,现在人又去了哪?」阿姨的声音变得哽咽,在掉下眼泪以前转身回到房间,碰地一声关起了门。
「之萍……唉……」阿嬷的声音在我耳边断断续续。
我觉得自己似乎掉下了眼泪,但却没有热热咸咸的感觉,眼前逐渐模糊成一片,我感觉有道白光出现,再来当我张开眼睛,自己躺在一片漆黑的房内。
刚才睡着了吗?但我没有做梦呀。
我想起身,却觉得浑身沉重不已,无法活动自如,还有不自觉地颤抖,口乾舌燥。
房门被推开,阿嬷端着一盆水进来,她看见我顿时邓大眼睛:「子毓,你醒了啊!」
醒?所以我忽然睡着了?
阿嬷将水盆中的毛巾拧乾,轻轻帮我擦拭脸颊,「才七岁,怎麽会忽然晕倒……」
我晕倒了?
看着阿嬷老泪纵横的模样,我的内心丝毫没有感觉。
我觉得情感、触觉、痛觉等,似乎都正慢慢的从我体内抽离。
「这样子不行啊……」阿嬷默默说着。
那一次在班上发疯过後,我成功地让大家更加疏远我,不会有人再来与我搭话,也就不会有人再来嘲笑我。
那个男同学变得很怕我,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恐惧,好像我是什麽病菌一般。
我乐得清闲,反正连我妈妈都不想要我了,又何止差你们几个人呢?
午休时间,我待在图书馆里,静静翻阅着书籍,宁静得彷佛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知不觉我待在这边一整个下午,却没有一个老师来找过我,当我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已经三点多,走进教室的时候,连老师都错愕班上少了一个人她居然没注意到。
孤独。
那是我第一次真实体会到这两个字。
没人理你是一回事儿,人们忘记你又是另一回事儿。
我感受到自己被人遗忘了,而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缩在一个地方,没有人记得我,让我就这样消失。
「你一个人在那干麽?」
他出现得很突然,在我措手不及的时候,应该说,在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的时候。
我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充足,阿姨不在家,而阿嬷说了要去外头商店买东西,她给了我一支冰棒,我就坐在大楼前的楼梯边。
那个男孩就这样忽然出现了。
他穿着背心与短裤,头上戴着草帽,手里还拿了根捕虫网,腰间背着水壶,在这样的大热天里,他的笑容却清爽得不可思议。
我狐疑看着他,并没有搭话。
「欸,不要理她啦。」他身边的其他男孩用我听得见的音量说。
「听说她怪怪的,樟小的朋友都这样说。」另一个男孩也搭腔。
「是吗?」男孩看起来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似乎不太在意,他对我微笑,接着说:「我们是凤林国小的,我叫宇文谦,这是阿太,那是凯翔。我们现在要去抓虫子,要不要一起去?」
後面两个男孩听到宇文谦的邀请,嫌恶怕麻烦的表情一览无遗,而我也没打算答应,继续吃着冰当他们是陌生人。
「走吧,别理她了,好跩的。」应该是凯翔的平头男孩说。
「樟小都说她是怪胎,很诡异啊!」微胖的阿太回。
宇文谦又多看我一眼,接着没多说什麽,三个男孩就这样往旁边的树林跑去。
我一边吃着冰一边淡淡地想,凤林国小是附近另一所小学,而我住的地方只要再多个两号,就是凤林国小的学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