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深收拾好桌面就回到书房写作,他的故事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一,但这是一个什麽样的故事却仍未有个精准的雏形。应该说很少有一个作家在最开始就能明确说出,他即将诞生的作品是怎样的作品,犹如一对父母无法精确形容未出世的孩子容貌。
写到一个段落後雨停了,成郁大概还在休息,整间屋子静悄悄的。黄深有些不太习惯身边没有女孩发出的零碎声响,於是他先去观察她的状况,再回来安心的写。
他在门上轻敲,喊了她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雨珠从屋檐落在叶上的滴答声。他拉开门,房间里很温暖,墙上装饰一些小巧的壁画和吊饰,黄深打量其中一串,上头缀满透明的黄色星星和一只小小的太空人。
成郁仍在熟睡,脸颊压在掌心上侧睡,浅色的半长卷发披散於洁白的棉被上,枕头的话,不知不觉已被她不规则的睡相踢到门口,就在黄深脚下。他观察她的睡脸,没有不自然的潮红,随即将手掌轻轻覆盖她额头,另一手贴着自己的,两人体温相差无几。
「成郁,起来了。」黄深俯下身喊。
成郁仅是象徵性的抖动一下,毫无反应。
「起来先吃饭,吃完饭再睡。」他锲而不舍,轻摇她肩膀。
她骤然吸口长气,那是苏醒的前兆,黄深见状移开手,然而成郁仅是翻个身用更诡异的姿势沉睡,像株因一侧接受不到阳光而弯曲的仙人掌。她顺道俐落的踢开被子,毫无保留的坦露出颈子,黄深无奈的半趴在地越过她身子,用手捞起被子要帮她盖上时,他的後颈被一股力量拉得下沉。
黄深勉强以手臂力量撑住自己,错愕的低头凝视距离不过几公分的脸蛋,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成郁搂住了。淡淡的馨香盈满怀中,黄深动也不是,起身也不是,任由她揽着僵硬了一、两分钟後,才轻手轻脚想从她圈起的双臂离开。
结果那看似纤细的手臂却缠紧了些,让成郁几乎要依附在他身上。黄深不知所措,却也不敢太用力,只好任由她搂着。
「……怕。」怀里的女孩嘴里喃喃梦呓,不太清晰。
黄深双手撑得有些疲惫了,肌肉开始不听使唤。他蹙眉考虑稍微粗鲁的拍醒成郁,可是划过耳际的话却让他脑袋一片空白。
「……不要怕。」她的声音镇静。
这三个字不经意戳中他的软肋,过去刻意回避的情绪循着肋骨间的缺口汩汩流出。
「我在这……」渐弱的语尾之後是平稳的吐息声。
黄深感到那些情绪流成湖泊,没有波澜,也没有涟漪,安安静静的藏匿一些东西,那些是他从小到大无言以对的困境。他的少年时期是孤独的,他的家缄默而寒冷,存在仅有物质上的意义,书反而是他的避风港。他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人,因为孤独潜藏於每个人的生命之中,是如影随形的伴侣。
成郁不经意提醒黄深,他不是一个人。
黄深很久没有情绪起伏了,他的眼眶发烫,在他来得及细思其中原因之前。他维持半跪的姿势发楞,犹豫後,轻轻回搂熟睡的成郁。
「谢谢。」
他凑在她耳边说,而成郁以鼾声作为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