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象的墳墓 — 02

成郁托住腮帮子,视线由小拇指移向他的脸,「你的意思是指,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会孤单得写不出稿子来?」

黄深眼神涣散了下,似乎没抓住他原本话里的意思;或者该说,他对於成郁的坦白感到陌生。他环顾房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人愿意来。」

问题不是太安静,而是还要跟自己老板住一起啊。即使黄深脸上仍是冷冷淡淡,那股不言而喻的哀怨还是让成郁差点喷笑出声。她含住下唇吞回笑声,看面前垂眸思索的黄深半晌,兴致勃勃的前倾过身。

「不考虑再养猫吗?」

他的眼神一下子因认真而变得凌厉,「牠们和人不一样,一旦被驯养了,这关系对牠们来说就是一辈子。而且要我再一次目送牠们离开,我做不到。」

这个男人的重感情从他缓慢的解说中能够窥见一二,成郁蓦地想起那些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的动物,从见面的一刻起厮守至老死,最好的结局在於两个人同时长眠,谁也不先送走谁,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成郁原先认为这要求荒唐的想法也缓缓平息。

「要再一次面对这种事,得要有多强大的心理建设啊……」成郁抚摸後颈喃喃自语,她偶尔会让好奇心凌驾於同理心之上,像刚才的问题仔细一想,多少便觉残忍。

两个人二度陷入沉默,黄深喝起茶来,目光已经放空得穿透成郁和墙壁,不晓得聚焦何处。成郁则是坐得笔挺,一脸严肃,她吮咬下唇几经忖度,终於率先开口。

「那个,黄先--老师,我很抱歉,我不该问你这种唐突的问题。」成郁不知不觉已呈负荆请罪的跪坐姿势。

黄深再度将视线挪向她时,多了点温度,少了些飘忽。「什麽问题?」

成郁轻轻咳嗽,「关於……请你再养一只猫的……还有,说你自己一个人就写不出--对不起。」她还是下跪好了。

黄深见她一脸凝重,掠起一丝微笑,「不唐突。我正需要人给我当头棒喝。」他手指搔着杯侧,「跟我说说你自己。」

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喜欢上男人直接的口气。

转眼之间,心中的罪恶感被一扫而空,成郁笑得灿烂,「我是郭成郁,今年二十二岁。从小被哥哥训练的缘故,我很擅长做家务,除此之外,修灯泡和通马桶之类的事也难不倒我。」

「……你认为自己抗压性如何?」

这问题倒是令成郁想起每当她做着这些家务时,屋子总是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我的人生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和自己度过,但我并不觉得孤独。」她跪得脚麻了,於是调整坐姿,「不是有人说过吗?人最难以忍受还有最大的敌人,都是自己。所以我猜我的抗压性还挺不错的。」

黄深瞥她一眼,目光掠向外头,使得成郁也跟着看过去,但那里并没有值得留意的东西,除了光线下看似白化珊瑚的枯枝。成郁偷偷扳着自己的脚指头,脑海里早开始罗列要用什麽话来谢谢黄深,想到後来,每一句话都灰白无力得从意识里消散,她同样凝视萧瑟枯白的景致。

「明天早上八点,带行李过来。」他扔下一句话後,起身离开客厅。

成郁瞠大双眼猛然回首,仅剩兀自飘着烟的茶杯,以及追不上的黄深的深色裤脚。

不知不觉,走廊上阳光照进来的面积少了些,铁栅门上来了只麻雀,不过牠马上就被成郁的欢呼声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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