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忘憂 — 61

初初搭上我放在她肩上的手:「我去拿一面座台镜回来,因为我想亲眼看着你为我梳头的样子,爸爸。」

我有多少年未听过初初跟须臾叫我爸爸?我知道须臾恨我入骨,故此在进行这个仪式之前,也没想过要向他道别。初初一溜烟的冲出去,不够两三分钟便携着座台镜跟一包发夹回来。那面圆镜不大,调好合适的角度,就仅能见到我跟初初的脸。

一点都不相似的两张脸,有同一种镇静平淡的神情。我拿起一枚有吉蒂猫的粉红色橡筋,她说:「我不喜欢HelloKitty呀,下次要跟妈妈说,叫她别买了。」

「她是个很笨拙的女人,又不懂打扮,又死心眼,以为很多小女孩喜欢这只猫,就给你买了几个Kitty的头饰。那麽,初初喜欢什麽?」我从左到右地,一撮撮梳理她的长发,滑腻如丝,看来为她吹头的那个人,花了不少工夫跟时间。

「我喜欢花款简单的,例如格仔花纹。不过我上学时,随手拿条黑色橡筋紮头发就算了,我向来……对打扮没什麽兴趣。」

很奇怪,就像看着年轻的华初臾般。她十六岁时,可是跟初初一样吗?她的头发太厚,我就先用那发饰为她紮公主头,她禁不住轻笑:「爸爸,你跟以前不一样。我小时候,你总是不懂用力,一时将我的头皮扯得很痛,一时又太轻手,紮得太松,现在刚刚好。」

我彷佛看见那个迈着一双小短腿,背着书包,忍着兴奋、规矩地步入幼稚园的小女孩。我那时不是替她紮公主头,就是紮髻。

把握时间,再用更多款华初臾送给初初的发饰,我明知无论今晚为她梳几多次头发,都补偿不了过去那麽多年、那麽多日子,但就是眷恋——原来,我至少仍有这种感情。

「爸爸,可不可以问你一些问题。」

我正为初初梳着双马尾,没有看向镜中她的表情,顺口应道:「什麽都可以。」

「你为什麽会爱上古清流?他对你好吗?」

「这种事,就好似你依然喜欢小源一样。小源待你好吗?其实,如果对你胡来的人不是小源、而是其他人,到最後关头你还是会反抗的。你故意对小源说那种话,只是因为自暴自弃跟恼怒,故意要气他。就因为对象是她,你最後仍是默许。假如非得要挑选一个男人,那麽就要他吧——你是这样想吗?初初。」

镜中的我的女儿,束着看来太幼稚的双马尾,表情复杂而迷惑:「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爱情。有时我很憎他,想他不在我眼前出现,但之後还是想看见他的,想听他跟我说几句话,哪怕只是讽刺。但当他真的对我好了,我就觉得更痛苦:因为只有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当他有哪日玩厌了、抽身了,痛苦的还是我。那麽,不如一开始他就残忍到最後,让我没有多余的盼望,让我心淡,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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