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闹了啦。」不一会，煦嶣敛起笑容，果断的拉开与凯开之间的距离，视线转向壅挤的人群里游移；以前，「她」总是会安静的等他跟朋友告一个段落才──
「欸，我没有在闹，你也知道……」凯开急着想再强调自己的真心，但甫开口就立刻意识到煦嶣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的身上。那麽，此刻他盯着他的身後是在看什麽？
猛地回过头，凯开发现有个女孩站在不远处。她怯生生的打量他们的互动，眼底闪烁着被戏剧情节渲染的激动，那份毫不掩饰的迷恋约莫是将煦嶣视为他所演绎的角色了吧，以为爱上他却根本是爱上戏里的JZ，就像她想朝他走近却担心打扰他与朋友交谈一样矛盾。
「去吧，怎麽能让粉丝久等。」用手肘推了下煦嶣，小综和他交换眼神後便帮了大忙的将凯开拉到一旁。「喂，你当我是花架吗，自己送的花自己拿不然就自己找地方放！」
「什麽嘛，都送煦嶣当然是煦……」
「有什麽事吗？」趁乱，煦嶣走近女孩，对待陌生人他一向客套得亲切。
「这是我第一次买票看舞台剧，你真的好会演喔。」煦嶣的主动接近像是为她打了剂强心针，不安的表情从女孩的脸上淡去，从她口中流出的语句有着难以抵挡的热情和崇拜。
「很高兴能让你喜欢。」相较之下，煦嶣反而没有太特别的情绪起伏：他有礼的微笑，友善的对女孩伸出右手，握手是最不侵犯私领域的安全接触。他可以感受到她手心薄薄的汗、可以感受到她的兴奋与紧张，尤其是听见他说谢谢的时候那张脸笑得非常灿烂。
曾几何时，他已经将这些互动看作习以为常的事情？
好多年之前，曾有一个女孩也是这样热切的望着自己，带着毫不矫揉做作的笑容，温暖低调的在专业戏评批判时挺身而出，细腻的文字描绘出她所拥有的感动，甚至将这股力量化作实际的票房效益，无条件的给予整个剧团最赤裸直率的关怀──不，不是整个剧团，她的所作所为摆明就是白煦嶣一个人的粉丝。从那年开始，她就成为最忠实支持他的存在。
後来，他的演技更纯熟、他更懂得如何揣摩角色的内心，不管是前来看戏的观众或者留下来交流的群众同步增加数量。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第一个让他看见自己天分的女孩。
「有机会的话，我有可能到你们的剧团帮忙吗？我好喜欢你……呃，你们。」炙热的眼神脱口而出「喜欢你」，没多久又立刻将「你」改口成「你们」。女孩的脸颊红得像颗苹果。
「这部分不是我在负责，但我想有如果有需要都会放在粉丝专页上面哦。」
「这样啊。」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不出来她到底在不在意问句的答案。「那我可不可以跟你拍照？纪念、纪念我第一次看舞台剧！」问问题时，她的相机已经握在手中。
「好。」煦嶣同意了，或者说对方的期待让他无从拒绝。他准备好面对镜头的微笑、他看着她打开电源准备自拍而相机转到凯开手中，女孩散发些许失落但还是接受两次快门键的结果；然而，煦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他的脑中不知为何一直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哭着对他说，永远别再说「这是最後一出戏了」的王棣娣。
无论後来他拥有再多的掌声、再多的赞美肯定或是欣赏自己的观众群，他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人能够做到像她那样：她是真的把他能不能继续演戏当作一回事，不像某些人只是肤浅的为他的外表所着迷，因戏剧熟识後还会反过来问他为什麽要弄得如此辛苦？
王棣娣的存在，使得他在演戏这条路上不至於蹇足不前。
她的理解给予他坚持的力量、她的怀疑砥砺他自我反省，她对演出的敏感让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触动另一个灵魂，而她更是明知道作戏过程的种种不容易却想也不想的陪他冒险。
甚至，在他任性得不愿面对她的时候，她为了能让这场演出顺利如期於是妥协地转头就走。尽管生气却还是保护着他，白煦嶣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期待王棣娣出现，哪怕当年那个女孩还曾经为他放下和岌夏的约会……说起来，这是棣娣第一次将岌夏带来看他演戏吧……
他记得他问过她，为什麽不带男朋友一起来看表演？那麽，当时她是怎麽回答的？好像，是挂着狡黠的笑容，理所当然的对他说，「我喜欢的两个男人不能同台啊！」如果是这样，那麽这一次她将他带来，是不是在暗示他们两个已经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谢谢，下出戏见哦。」眼前的女孩笑着离开，她拿包包的姿态和那年的棣娣很像。
但是不管再怎麽像，煦嶣只看一眼就知道棣娣并不在人群里。岌夏也一样。他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再与其他人交涉，准备拉附近的栖聿交代一声先回地下室准备待会的检讨会，「欸我先回……」岂料，抬起头，眼前有另一个人影只身挡住他的去路。
「可不可以跟我单独谈谈？」她是淩苡弦，王棣娣最重视的好朋友。
「你要跟煦嶣谈什麽！？」
「地下室借你，十分钟过後我们就要下去整理了。」
在凯开因为苡弦的出现跳出来阻挠，筱萩就像是早已与她协调好的那般突然出现；瞪了凯开一眼要他别去闹事，她随後带着说要喝店长特调咖啡的小综一起往吧台走去。
「走吧。」无视凯开的反弹，煦嶣为苡弦让出走道。虽然他预想中的发展都是针对棣娣，但是看过他多次演出却几乎零交谈的苡弦之所以找他一定有原因──煦嶣知道，逃避也总该有句点，害怕真相不代表摀起耳朵事实就可以消失，不管结果好坏他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