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十点整,王棣娣在手机响起第一个音节时就伸手将闹钟关闭。
她一向浅眠,若不是前一晚和凌苡弦聊到凌晨四点才入睡,估计她还能醒得比闹铃再早一些。至於上午没有约会还谨记时间,原因不外乎是她请假仍割舍不下的「舞监」工作──她的工作内容之一是安排并知会每个演员排练时间,至於叫白煦嶣起床,那是额外的自愿性工作。
为了防止吵醒枕边人,棣娣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在浴室的镜子前眨了眨因熬夜而微微发酸的眼睛,刷牙洗脸後就熟稔的溜进阳台,初秋的凉意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快播键一。棣娣从容的在电话被接通之前惬意的从九楼眺望街景,耳边来电答铃中的女声让人心情平静,不过她倒是想起不平静的夜间谈话:明明已经熄灯却仍停不下来的讨论,翻出两人利用青涩笑脸许下的诺言,当时她们就说好了,无论谁先结婚都要全心投入对方的婚礼筹备。
「喂?」电话被接起,煦嶣的声音很沙哑,棣娣完全可以想像他凌乱的头发。
「嘿,你该起床了。」坐上苡弦摆在阳台的扶手椅,棣娣就算睡不好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疲态,更别提那哄孩子似的语调藏匿多少无人可及的耐心。
「……唔,再五分钟。」
「一分钟也不行,是你自己要我今天提早叫你的。」棣娣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夏日里一阵轻抚过耳畔的微风;事实上,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只要确认周遭环境没有半点需要武装的危机感、没有被开玩笑或挑衅的气氛,歛起伶牙俐齿的她是个相当温柔的女孩子。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片沉默。
「欸,睡着了吗?」棣娣轻声询问,可是却没有任何善意的回应,「我说你啊,我又不是闹钟,也不想想昨天睡不到七个小时还要叫你起床有多辛苦……欸,这样太过分了哦……」
对旁观者来说,她这种喃喃自语的方式绝对无法将任何人拖出梦境。
然而,只有当事人明白,白煦嶣并不难叫醒,他不过是算准她「提早」到十点的来电等同於保留赖床的空间──就像此刻,他肯定是闭着眼在听她说话,不应答是对熟人才能放肆的信任。
「昨天做什麽?」就像要证实棣娣的猜测一样,煦嶣开口。
至於那个用「昨天」和「做什麽」拼凑的不完整字句,她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轻松应答:「昨天发生一件大事,我跟苡弦因此聊到天亮才睡,你想听吗?你睁开眼睛我才要继续说。」
「嗯……」那一头传来出力的声音,还有柔软枕头被瞬间压扁的声音,看来是在伸展身体,营造出好像起床这件事有多麽勉强的浮夸,「好了,我睁开眼睛了。」
棣娣轻笑出声,显然对於煦嶣的反应感到满意:「苡弦说俨洐向她求婚了。你记得吗?『那个俨洐』耶!居然对她说,我要我的未来每一天都有你,这到底该说是浪漫还是恶心啊?」
「恶心。」明明不是选择题,煦嶣仍然依循她的话语作出回应。
「我也觉得。不过,他们进展好快哦,下个月公证、一月再补办婚宴。你知道,苡弦一直都很向往婚姻,我们大学的时候也常常聊到对婚礼的憧憬,甚至还讨论过宴客名单。可是,当这些货真价实的浮现眼前,总觉得很难以置信。欸,又闭上眼睛了吗?」
「没有。」煦嶣再次简答,声音还有着刚睡醒的慵懒。
「哦。」棣娣点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太习惯将所有遇到的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和煦嶣分享:「然後,她请我当她的伴娘。以前她常说,找个人抢自己的锋头太烦了,可是昨天她却违反原则的在聚会上问我,还逼我要陪她挑婚纱、订场地、过滤喜帖名单……」
「可是,你听起来没有特别开心。」
「从哪里听出──」棣娣对煦嶣半清醒还能看穿自己感到些许尴尬,但却不再纠结这个不具意义的症结点:「唉。虽然跟苡弦说无所谓,但是我真的能对岌夏是伴郎的事无所谓吗?」
「讲这种话,你让你的『现任男友』情何以堪啊。」
「我让我的现任男……喂,哪有什麽男朋友,你明明就只是我的……」
「你的假男友。」煦嶣替她把话说完,但是带着笑的声音却让棣娣瞬间明白,他之所以讲出「现任男友」只是引导,真正的重点在後面:「你知道、我知道,但是岌夏并不知道。」
「是没错。可是那又怎样?」
「让他知道你有个小心眼又爱吃醋的男朋友。不准你再帮他追女生、不准你再帮他跑腿,如果可以,也不准你再跟他独处。」彻底赶跑瞌睡虫、清醒的说出比剧本还更像是剧本的台词,煦嶣的语气毫不矫情:「失去你,那是他的损失,你何必为一个不爱你的人感到遗憾?」
「可是……」又不是避不相处,就不会想起他们可能差一步就能走到永远。
「可是什麽?你该不会还对他有幻想?」
「不,怎麽可能。」听出煦嶣语气中的不快,棣娣连忙否决。她知道,他肯定记得她曾经惶恐焦虑的对他说,也许这辈子她都无法像爱上岌夏一样的再爱上任何人……
「那就好了。」煦嶣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後面那句话刻意加入不耐烦的因子:「快点把他从你的心里赶出去,不然『值得的人』怎麽能有空间搬进去住啊。」
他就是这样,总是直率的表达关心,从来没有想过那自然而然的语气在旁人听来是多麽样的暧昧--起初,棣娣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同,直到室友荷米莉从两人不避嫌的语音聊天中突破重围,尖叫着他们在对话中无形给予的承诺简直比她和她的男朋友更像一对。
虽然当时她毫不犹豫的否决荷米莉的猜测,後来也因为习以为常而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假如真的把每一句话拿出来认真剖析,比起前男友,假男友显然更能说服旁人吧?
仔细想想,他们之所以变得无话不谈,部分原因是她唯有在他身边才不会一再想起岌夏。
「你讲话也跟俨洐差不多恶心嘛。」
「我又没有跟你求婚。」
「求、什麽啦!」没有料到对方会接这句,而且仍然没有这句话哪里不对的样子,棣娣竟连结到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些许脸红,「你好吵,快点起床准备出门了。记得喂小黄。」
「知道了。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说吧。」
通话结束的那一秒,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暖洋洋的柔光轻巧的抚上她的脸颊。
突然之间,棣娣豁然开朗的笑了。不知道为什麽,但这个片刻她突然想起煦嶣将她从奶奶灼热的眼神里拉开的那一幕--如果将来她再重蹈覆辙的受伤,他肯定还是会一边碎念一边陪她疗伤的吧。就是这样的无私,她才能够在他的陪伴下重新接受自己值得被爱、重新学习相信爱情……
煦嶣常对她说,她一定会找到一个「真正懂得珍惜她的男人」长相厮守。
她没有把握,却久违的重新涌现出想再谈恋爱的心情。或许,是受到苡弦所感染,被众人不看好的关系都能步入婚姻,她只是想找一个无论如何都愿意陪着她的人,这样应该不过分吧?
_
可能有人很期待,可能没有。
不过,我想再重申一下:
连载是我给自己的压力没错,但没有FU我也不会为连载硬写出我无法认同的东西。
谢谢接受我如此任性的大家哦。留言我晚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