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靖澜睁开眼时,第一眼便看见与他一块长大的小厮满脸紧张地望着他。
「……这里是?」
「太好了!主子,您终於醒了!」
见小厮泪眼汪汪,看得叶靖澜心底发堵,撇撇嘴道:「大爷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什麽哭?」
「您是真的差点死了啊!」小厮抬手抹掉淌出的鼻水,听他哭喊让叶靖澜眉头立刻皱起。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是个姑娘在树林里救了他。模样他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对方那双澄净的双眸,和那在夜色中握着狼毫笔的飒姿。
面对狼牙大军,他以为妇孺向来只会恐慌尖叫。但那个姑娘却是一点惧怕也没有,竟面不改色转身拿笔尖扎击狼牙兵。
他不理会小厮的阻止从床塌上爬起身,身躯的伤痕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抽口气,手一摆就碰到床边搁着的一物。
他定睛看去,是他象徵身分、从不离身的叶家令牌。
「是不是有位姑娘拿这去找你?」叶靖澜忍住不适,握着令牌对小厮问道。
小厮闻言点了点头,「的确是位姑娘,她……」
「她现在人在哪?」
小厮被叶靖澜突然的扬声发问吓了一跳,还没开口应答,厢房的门就被「咿呀」的一声推开--
「药我煎好了,等你主子醒……咦,你醒了呀!」
任春玥端着一碗蒸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身後还跟着一名白须鬓发的老者。
当叶靖澜看见任春玥时双眼一亮,不过又见到她後头的人,唇边原本扬起的弧度硬生生忍住。
「臭小子,现在感觉怎麽样?」
老者笑眯眯地走进床塌,见叶靖澜想起身行礼,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而这一下刚好压在他的伤处,让他疼得不敢造次。
「……多谢吴佬关心,靖澜没事了。」
被称「吴佬」的老人家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捧着汤药在吹凉的任春玥道:「ㄚ头,这小子自己都说没事,你就别浪费汤药了。」
叶靖澜脸一垮想发话,可吴佬搁在他肩上的手竟突然用力,痛得他俊秀的五官倏地扭曲。
「不浪费,叶公子有些伤已经触及经骨,若没处理好,日後季节交替时会难受的。」任春玥把吹凉的汤药递给小厮,柔声道。
见任春玥这麽关心自己,叶靖澜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张嘴欲感谢她,又再度被吴佬的「无影掌」擒得面色发白、疼得发怵。
「让ㄚ头你费心了,改天遇上这小子又在半路惹麻烦,尽管扔着别理便是。」
任春玥闻言笑开来,「春玥只是路见不平,不容狼牙兵迫害咱们大唐百姓。」
她这一笑笑得叶靖澜心花朵朵开,这次他不等吴佬出力,丹田运气闪开吴佬的箝制,朝任春玥喊道:「多谢姑娘相救!」
这声高喊灌过众人的耳膜,小厮瘪着嘴揉耳朵,吴佬则是没好气地瞪着他。
叶靖澜会意自己失态,尴尬地低下头,正愁着该怎麽圆场,就听见前方传来悦耳的轻笑声。
不是嘲笑,也不是乾笑,是打从内心愉悦的笑声。
任春玥似乎没发觉厢房内的气氛,迳自笑道:「叶公子有朝气是好事,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痊癒。」
师父说过,医者的能力是有限的,想要伤病好得快,最主要还是病患、伤患自己的意志。
乐观的患者总是痊癒得比悲观的患者来得快,像叶靖澜受了这麽重的伤,现在却是这麽有精神的模样,对她来说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
「在下藏剑山庄叶靖澜,任姑娘的大恩大德,靖澜日後定加倍报之。」
她不是早在马背上拒绝他了吗?任春玥摇摇头,道:「行医助人乃医者己任,春玥不过是尽自己的所学,不足以让叶公子挂心。」
「可是……」叶靖澜自小受的教育就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如今受了任春玥这麽大的帮助,要他不报恩实在不会坦心。
「不如让靖澜带ㄚ头去藏剑山庄作客吧!」
吴佬突然插话,让叶靖澜喜上眉梢,「好啊!」这老头儿总算有一次顺他的心了!
任春玥闻言怔愣了下,随後便拉回心神,面露难色。
「ㄚ头不愿意吗?」吴佬盯着任春玥那张素净的脸蛋,看似沧桑的双眼隐隐透着道明光。
叶靖澜见她的神情也微微敛起笑,这麽贸然邀她到山庄去,确实有些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