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罪 — 第八章

我仰起头,後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手中一片湿润,白色的精液从前端射出,粘满了我的手,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力浮现出我和安甄做-爱时,精液流淌在他手里的样子,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每一个部份都很好看,就连指甲都生得圆润光洁,当白色的液体沾在他手上的时候,看上去是那样的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想舔舐。

可惜,他不在这里。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白色的浴缸。

情慾的释放丝毫没有让我得到满足,反而只有无尽的空虚。

安甄不在这里,他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星期,这实在是让人很崩溃,安甄,你快回来吧,我就要疯了。

我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大脑放空般地静坐了一会儿。

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虽然依旧让人觉得刺耳,却已经没有那麽难以忍受了,我的头脑在毫无变化、乏味刻板的滴答声中慢慢冷静了下来。

今天死去的那个人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不是安甄,安甄活的好好的,他只是因工作需要去外地了而已,他很快就会回来,不要胡思乱想,平时我总是依赖安甄,现在他不在家,我应该学会独立一些,学会照顾好自己,否则等他回来看到我这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定会大发雷霆。

一想到平时冷静的安甄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有些寂寞。

我扶着墙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然後洗了个澡,回到书房打开电脑的时候发现副总编发来了邮件,他说,稿件他都审查好了,今天的报纸可以顺利发行,让我不要当心,好好休息。在邮件的最後,他还附上了一个卡通表情——一个圆头圆脸的小人,短短的手指拉着下眼睑,另一只眼睛闭着,粉红的舌头从口中伸出,笑得十分调皮。

如果忽略他怪异的性格,单就工作能力而言的话,他确实十分出众,几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我呆呆地盯着他附在邮件末尾的那个小人,脑中有千头万绪闪过,最後还是只打下几句乏味的感谢之辞,草草做了回覆。

我从文档里找出读者来信,一封一封地快速浏览,然後挑出几封开始回覆。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金钱当道的年代,依旧还是会有人关注公益,还是会有人认真地观察这个世界和思考人生。

我现在所居住的I城很怪异很疯狂,但I城所在的这个国家更怪异更疯狂。

在这个国家里,有很多人每天都无所事事。他们只需要翘着腿,抱着双手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里人模狗样地说几句话,就会有人以一副奴才的模样卑躬屈膝地将钱送到他们面前,对他们白般巴结,千般奉承。

在这个国家里,有些人每天站在同一个地方十多个小时,像机器人一样用重复的动作不断地做着重复的工作,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就连去洗手间的时间也被限制在了十分钟内,一旦超过这个时间,迎接他们的就是恶毒的辱骂和扣除薪金。

这些人没有加班费,没有任何休闲娱乐,他们的精神和肉体每天都处於极度疲劳的状态。然而,这些人付出了这麽多,每个月能得到的回报还不及那些无所事事之人的百分之一,更令人觉得难以理解的是,如果他们之中的某一位实在是忍受不了而跳楼了,警察不会来调查跳楼原因,社会上也几乎没有人质疑他们的工作待遇,企业管理人则会在媒体面前以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模样款款而谈「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是独生子女,而且生活条件优越,所以从小就娇生惯养,长大後根本吃不了苦。在公司里被骂了几句、工作辛苦了一点,就跳楼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言毕,还很是深沈地摇了摇头,仿若一位历尽沧桑的智者。

在这个国家里,有些人把人撞死之後还会摆出一副「撞你是看的起你」的嘴脸,更神奇的是,执法者似乎真地认为他们撞人是理所应当、合情合理之事,所以全部集体沈默,向广大人民群众生动地演绎一次什麽叫「沈默是金」。

在这个国家里,有些人因为喝了某种神奇的饮品,导致身体变异、机能异常,可是他们并不想像某位整天在大厦间荡来荡去的先生那样享受那种特殊生活,所以他们想向商家追讨赔偿,然後用赔偿金求医问诊。然而,这种在其它国家完全合理的维权行为到了这个国家,却会成了滋扰社会治安的严重罪行,最後,这些人锒铛入狱甚至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很多年前,当我还涉世为深之时,我一直坚信,活着不能只为了金钱、利益。活着,也不能仅仅是为了活着,我们应该不断地求知、探索、然後创造,而且也应该始终保持一份悲悯之心,尽量去帮助他人。所以,如果在很多年前有读者来信诉说这些社会问题,我会毫不犹豫地泼墨挥毫,大写特写,和他们好好议论一番,并且鼓励他们继续关注这些问题甚至尝试去解决。

然而,在很多年後的今天,我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我应该鼓励他们呢,还是该告诉他们我们身处一个极有特色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奇怪、不要怀疑,而且你们也最好不要过度关注这些问题,否则你们会很危险的!反正这些事也与己无关,所以大家最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足够了。

哎,我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对周围的一切麻木了,或许,这也是一种成长的标志,就好像伤口会结痂一样,心被伤的多了,也会慢慢结痂。工作、爱情、家庭、朋友等等,生活中的每一个部份几乎都会或多或少地给人带来伤害,到了最後,大家的心上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层痂,结果就是反应逐渐迟钝,血液逐渐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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