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岚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情,我立刻翻找包包拿出今天握了整晚的手机,讯号格上的一个叉却教人绝望,没讯号。於是我们分头在附近蜿蜒的小径里四窜,呼喊小岚的声音此起彼落地扩散出去,回面扑来的却始终是虚无的回音,让这片无际的黑夜无限壮大、岑寂得猖狂。
我甚至觉得再找不到人就会心急的尖叫。
因为这已经不是面不面对的问题了,人失踪的话更不是我担当得起的,毕竟人是我约来的,我不觉得自己能够理智到勇敢接受这种事发生。
「怎麽办,我这边没找到人。」定点聚集时榆雯皱着眉通知状况。
听着只感到茫然。
「我再到远点的地方去找。」我丢下一句话,掉头就走。
梁立辰却忽然拽住我的手腕,「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会担心。」
即使榆雯跟佑伦学长就在一旁,那番话他仍说得毫无遮掩,当我望进他那双深邃如潭的眸子,我彷佛触碰了流沙、无止尽的跌落,逃不开也陷不到底。
除此之外有道强烈的目光投射而来,不过最令我无法忽视的是腰际的那只大手,使劲的将我拉了回去,我知道那叫醋意,来自佑伦学长的醋意。
学长双手扶上我的肩膀,我不得不与他四目交接。终於,他柔着嗓音开口,「我陪你去。」
就像要我二择一似的。
我为难的看了梁立辰一眼,接着又将视线转回学长,然後缓缓移开身子,好让自己不触碰任何一方,因为这样才能在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存活。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佑伦学长对梁立辰的敌意,只不过梁立辰看起来倒是一派从容,相较之下最无助的就只有我。
值得庆幸的是榆雯上前缓和,「学长你陪我在这吧,我想小岚会想见到立辰的。」
而且她替我做了决定,省得我迫在眉睫还得罪双方。
就这样,我跟梁立辰探入山里更深之处,因为山间手机没有讯号,学长和榆雯则是在原地待命、方便联系。
我们越走越远,我甚至记不得自己走过哪些路,却也不怕迷路,一路上我对小岚的呼喊没有止息,我不敢停、喉咙再痛都必须撑着,哪怕转瞬之间我们错过,我的千呼万唤就盼还能听见她一声轻唤,思宁姐。
不晓得时间又消逝多少,梁立辰依旧一语不发地四处张望着,而我仍对着夜里空喊得吃力,这种既是担心、现况却又一成不变的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
正当我哑着嗓子张口,梁立辰忽然冷着声调中断我的动作,「她是你找来的吧?」
起初我是傻住的,因为他的神情好淡,我几乎产生他早就料到的错觉。不,不是错觉,他肯定不意外。
「嗯。」我无惧地对上他如潭的双瞳,「你不应该轻易放掉幸福。」
他走近,如同那天在火车上那般抬起我的脸,「我可没有说要放掉我的幸福。」
这一秒我们的距离太近,近到我可以感受到来自话中他暖热的气息,而且控制不住自己逐渐发烫的双颊。我退开,他却伸手环住我的腰,使得我整个人被套牢,就这样再度贴近,他的一言一行彷佛对我诉说着别逃避。
我索性望进他眼中的那个自己,以为只要面对自己就可以不用面对他、也以为这样就能缓下荡漾的心跳。
「那得先把小岚找回来。」我只能抿唇。
「你知道我指的幸福不是她。还是,你想听我说得更明白?」梁立辰持续用那令人发麻不已的嗓音触动我的耳膜,就连他口中的字字句句都饱含暧昧,依然是如此不明不白。
想听他说白吗?是、也不是。是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把话说明才彼此公平,至於不是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的答案我们都心知肚明。
「如果你是因为我约小岚前、没有先告知大家而生气,我可以为这件事道歉。但是我不觉得把小岚找来这件事情本身有错,她只是想追求幸福,而我只是拔刀相助。」明知道他的意思,我却还是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刺激他,不把彼此搞得下不了台不甘愿似的。
可是话也收不回来了。
只见梁立辰沉下眼,「她身边不就有个死心塌地的幸福了吗?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这一问把我堵个正着,原以为梁立辰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没想到他什麽都知道,就连我发现小岚背叛梁立辰的事他都察觉了。
好一会我都说不出话来,我不确定自己是因为被他的甚是严峻的语气震慑住、还是被一涌而上的歉疚感给吞没,我有些紧张的僵着身子,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然後我抿着唇抬眸而视,迎面而来的是梁立辰那只曾贴在我後脑杓的大手。
「你别紧张,无论是哪件事我都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他放软语调,并腾出一只手轻抚我的脸颊,接着我又是麻了全身,这似乎是他首次算是认真的看待我的慌乱。
在好不容易拾回自己被抽空的力气之後,我忍不住续问,「你没有不高兴吗?」
不否认自己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这就是人性。
梁立辰静默半晌才应声,「你把她找来了我当然不高兴,只是我不会跟你计较。」
我什麽话都还来不及说,紧接在这之後的是认识他以来、最坦然的话语。
「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爽朗舒服的笑。
那是一种困扰许久的疑惑终於被说明清楚的感觉,因为梁立辰再没有若有似无的暧昧,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可见的心意。所以把话说明了就公平了吗?很遗憾,事实是我依然措手不及。
可是我不能多想、连点动摇都不可以有,那样的话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找到小岚才是当务之急。而且我们还是适合当朋友。」我退开他的胸膛、也退开这份情愫,选择就此设立一个停损点。
只是正当我想转身继续寻找小岚,才发现一切都太迟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娇小的身躯、还有那对跌入泪海汪洋的水滴眼。
我不知道梁立辰跟我之间的对话她听见多少,但那泪流满面的模样彷佛诉说了无尽忿恨与沉恸,可是最糟糕的并不仅於此,令我绝望不已的是,她手中捧着那雕工熟悉、黑白分明的木雕,我送她的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