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比璃提来到苏冽尔的帐篷,看到上司逗着晶丝鸟笼里的小雀鸟玩,脸上的笑意隐隐。
「给那位铁匠乾净的衣裤换穿,让他回去了。」华比璃提靠近了一步说话。
「是吗,谢谢你。」苏冽尔含笑,不忘指示。「收拾外头混乱的事就麻烦你调度了,明天,让团员们多睡一会。」
「是的,大人。」华比璃提再道。「至於起火的原因,我会调查清楚。」
讲到这,苏冽尔又笑了。「那不必查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点火的。」对手是驭火异能者,他下次可得小心点。
「哦,怎麽……」见上司搧搧手打住这个话题後,好像遥想着什麽直笑,华比璃提思及灭火後上司那教众人惊艳的笑颜,终於忍不住好奇。「很久没看大人您那麽高兴了,是为那位铁匠吗?」
「是啊,从身材看不出来,个性倒很讨人喜欢。」这苏冽尔不否认。他现在的心情很好,就多少再透露一点。「我只是试图亲近他而已,结果损失一座帐篷,呵,真蚀本了。」
那声「呵」有种暧昧的蜜味,华比璃提听着上司在言谈中显露出心事,觉得实在难得。他很清楚,自己与上司之间一直有着淡到几乎感觉不出来,但却仍实际存在的隔阂。没办法,效忠着女王的自己,是不会视上司为「主人」的,所以他们之间不是能谈心的对像。
「下回,如果我想捞点什麽好处回来,不知又会发生什麽事呢?」苏冽尔轻笑着自问。将那个很不好骗的怪家伙拐到手,也许会是暂居在这鱼沐旺期间内,很有趣的调剂。
***
在一连几日的晴朗天气後,开始下起了春雨。
绵绵细雨,教大地都湿润了,带来了透心的沁凉。
想起苏冽尔,阿力金辗转难眠。床头几上的头纱还是摆在那里,无时无刻不提醒他潜意识里的妄念。
阿力,你忘了把头纱还给苏冽尔了,要赶快拿去还他。这好像是先祖精灵女神在他耳边叮咛。
阿力,慢点再拿去还,这是用来再见他一面最好的藉口。这好像是邪恶的魔物在他耳边引诱。
那天由歌舞团回来後,阿力金就没再见过苏冽尔了。理解体内火气是为对方而起後,他反倒心神镇定下来,也可以自我控制心中的绮思妄念了。
小心呵护着心田上的情苗,阿力金将蠢蠢欲动的情意转为工作上的动力,将之前教母送来给他维修的耕田用犁耙及琐碎农具修好。
老鱼尔放了他几天假,阿力金便带了简单的衣物、饮水,借了店里的小马车载着犁耙及农具往西边方向去,要走半天路程到「坦泰鱼丘」南麓附近拜访教母。
路过歌舞团的紮营地外,看到营地里的团员来往忙碌着,或是练舞练唱,当然其中看不到他心之所系的苏冽尔。
难掩失望,阿力金踌躇着是不是该向营地栅门前的守卫战士,请求一见他们的团长?
放在布袋里的头纱,他想亲自还给苏冽尔,但有这麽容易就能见到人吗?
这些天,他听闻苏冽尔在城里可说是「艳名」远播,成了上流社会权贵们争相邀约的娇客。像他这样粗鄙的铁匠,没法子轻易见到对方吧?尤其是几天前他才引火烧了帐篷……
就在阿力金犹豫着要离开时,琉渢从营地里奔了出来。
「阿力金!怎麽有空来?有事吗?」
看他满身脏污的样子,试用期的随团战士大概跟杂工差不多吧。
「没什麽事,我要到附近的小丘去送货,顺道经过这里。」面对朋友,阿力金鼓起勇气。「你们团长在吗?我、我有事想找他。」
「夫人不在,护卫队长陪她去外地办事了。」琉渢想起帐篷失火那天,在团里传得绘声绘影的谣言,他不明白团主为何会青睐阿力金这大个儿——不是他心存轻视,而是对方看来真的太过平凡。
与其说跟他,还不如说是团主和事业助手华比璃提副团长有暧昧关系,还比较有可信度。「是店务的事吗?要不要我跟副团长转达?他人在团里哦。」
「嗯那不用了,只是关於那天火灾的事,我很担心……」阿力金随便找了藉口,希望对方不要看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望。
「那个没关系,夫人跟大伙儿说是意外,不想追究。」琉渢笑着搧手。
听对方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阿力金越听越想越不妥。身为朋友,应该要提醒对方不要再继续误会了。「琉渢,我从上回就想说了,你们的团主苏冽尔应该是『大人』吧。」
***
夕阳西斜,晚霞满天。
一身俐落帅气外出行装的苏冽尔,骑马走在丘陵间的小路,并不赶着要回歌舞团去。
下午办完了正事,他以「要去找妓馆召妓」为藉口,和护卫蒙珂妮分道扬镳——虽然已习惯随时被监视,但偶尔也想独自放松一下。
确定人走了,苏冽尔没去找妓馆,而是闲适骑马走在回程路上,漫步在林野的春风中。
依照现在的速度,回到镇上应该是深夜了。真要这麽赶路吗?其实要露宿或是找农家借宿都没关系,他不是没自保能力。
打定主意,他几乎是放任座骑乱走,边欣赏原野风光,边放空思绪。
四处了望,最近的农家在不远处小岔路的尽头。去打扰一下,说不定今晚的食宿都有着落了。
由大道绕进小路,二旁的田地绵延着,尽头有座木屋平房。
微风送来路边野花的清香,苏冽尔看到靠近木屋的田地里有匹马正拉着犁耙翻土,还有个佃农打扮的男人在井边工作。
远远的,他听到天籁般的歌声随风而来。轻飘飘的像精灵的呢喃,柔和又甜腻的直钻入心头,教他禁不住被吸引往歌声的来源去。
井边的农夫发现他进入家园范围了,停下手边的工作起身回头往屋子方向喊。
喊声後那歌声停了,苏冽尔看见坐在木屋前廊上正在缝补衣物的女人,起身向他这里望来。
刚才,是那女人的歌声。
逐渐靠近,前方女人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她的气质出众,柔媚的五官清丽脱俗,一头浅棕带金的及腰长发如瀑,身着粗布衣袍却掩盖不了她姣好的身段,大概是三十岁左右的少妇。
山野的农妇可以美成这样,要是她套上一件晚礼服说自己是王室贵族,铁定骗得了人。
苏冽尔骑马直到廊前才停下,心想要找个理由跟她搭讪。下马,他有礼的脱帽致意。「好心的夫人,可以借水喝吗?」
少妇微笑,开口的回答如黄莺出谷。「可以啊,请等一下。」
苏冽尔见她放下手上的针线工具转身要回屋里时,有人从旁边屋後奔了出来,以如牛般低沈的嗓音出声。「小姐,有客人?」
闻声望去,来人是谁,不就是阿力金吗?
下一秒苏冽尔与阿力金面面相觑,惊讶的神情全写在脸上。
***
经由阿力金的介绍,苏冽尔被留下来做客。
你怎麽会在这里?方才二人看着对方,心里都不约而同的这麽想。
但现在不是向对方细问的时机,阿力金请农庄女主人莺音和苏冽尔在客厅稍坐聊天,自己赶忙收好刚刚在屋後劈柴的刀斧,进了厨房准备晚餐。
在阿力金精心烹调下,今天的晚餐特别丰盛。
香味四溢的面包特别有嚼劲,是阿力金用心揉面细火慢烤烘焙的,佐以新鲜的烤山鸡、焖得恰到好处的青豆仁、蛋沙拉、时蔬玉米浓汤,还有可口的水果派点心搭配上好的铎礼安红茶,色香味俱全,教人食指大动。
「阿力,刚才苏冽尔说你们是好朋友。」莺音也特地拿出私酿的美酒招待客人。方才短暂的闲聊,她大概知道了苏冽尔身为西流歌舞团团主的来历。
「没没,我们……」阿力金不敢高攀他。「苏冽尔大人曾拿饰品给我修,是店里的好客人。」说着,黝黑的脸上隐约看得出双颊红热,无害的大眼里掩不住自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像是暧昧的眸光。
「大人?」莺音转头对苏冽尔轻笑,指指坐在左右二边的男人们。「阿力被他母亲教得好,到现在还是拘礼的称呼我们『小姐』、『大人』的。」
坐在她右边的男人名为「御驹」,黑带紫的长卷发绑成马尾,气势刚毅沈稳。刚才在外头、在屋里都没看到他,是晚餐时间到了才出现的人。
而她左手边的名为「军枭」,就是刚才在井边工作的男人。他的三分短黑发带棕,跟琉渢的气质有三分像,好似出身、教养高尚的骑士之流,一点也不像是山野佃农。
「是啊,这点我第一天认识他时就见识到了。」苏冽尔瞟了阿力金一眼,嘴角带勾。竟然敢说我「只是」店里的「客人」……「对了,我是因为团里受邀要到西边邻镇『莱鱼基』卖艺所以先去探路,看对方是不是骗子。那你呢?阿力金。」
「小姐送修的犁耙和农具修好了,我送过来;阿爷放我几天假……」阿力金答着,觉得苏冽尔意有所指的笑意和别有深意的目光,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那是「威严」吗?怯於与对方四目相对,便接着转头问。「御大人,犁耙还好用吗?很抱歉我修了那麽久。」
「幸好在这个时节修好了,很好用,谢谢你。」像军人般坐得直挺挺又有些沈默的御驹,在用餐间只适时露出淡淡的微笑,很少搭话。
苏冽尔听着心疑,刚才在田梗上也没看见他人影,现在却说犁耙很好用?
「还好阿力把犁耙修好了,翻土的速度加快许多。」一旁的军枭笑起来很潇洒又明朗。「这二天的微雨,很适合翻土播种。」
听着众人的对话,苏冽尔在心底暗自推敲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嗯,我之前还在担心要是继续用仓库里那组笨重的旧犁耙,御就太辛苦了。」莺音微笑着向阿力金点头致谢,转而又问苏冽尔。「晚餐觉得如何?」
「很美味,阿力金的厨艺非常好,酒也很香醇,谢谢小姐您的招待。」学着众人的称谓,苏冽尔得体的对女主人道谢。从外表打扮、言行称呼及落坐位置,他看不出哪个男人是她的配偶。应该都不是。他刚才以为的少妇,可能还是未婚的单身小姐。
「不客气,我也要感谢阿力呢!每次他来,我们就有口福。」莺音看着阿力金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至亲的晚辈一样。
「哪里,小姐,是大人们准备的食材新鲜。」除了被长辈夸奖让阿力金很不好意思之外,他在心里偷偷的为了苏冽尔喜欢他料理的晚餐而雀跃不已。他感觉得出这不是客套话,决定明天还要为对方烹煮出更美味的餐点。
「但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军枭接着话自嘲。「我煮出来的餐点,老是有烧焦味。」
众人大笑。
「待会儿晚了,请苏冽尔和阿力一起睡吧。」莺音安排晚上的就寝位置。「真抱歉苏冽尔,我们没有客房,所以要委屈你和阿力睡客厅了。」
一听到要和心怡的对象挤在火炉前,阿力金赶紧摇手。「不不不,客厅给苏冽尔大人睡就行了,我可以去谷仓窝着。」
「有什麽关系?」莺音掩嘴低笑。「客厅虽不大,也够二个小男孩挤的了。」
「小姐,您怎麽还当我是小孩,」阿力金急得找藉口。「我的睡相不好,滚来滚去把大人挤到门外去就糟了。」
「哎呀是啊,你瞧我,怎麽没想压伤人家就不好了。」莺音这话也不知是有心或无意,还是只是在开阿力金玩笑?「唉,昨天还是抱在怀里的宝宝牛,今天怎麽就长这麽大了?」
「小姐……」在倾心的对象面前被长辈逗得脸发热,阿力金除了发羞之外也不知该反驳什麽,只能不好意思的傻笑。
苏冽尔的心里倒是越听越对这场闲谈中的默契不爽快,切山鸡肉的手劲加了二分。这家伙,脸红、傻笑个什麽劲儿,在美女面前就昏头吗?
莺音接着又对左右的男人们提出话题。「御,我早说要多盖一间客房的,有客人来就能睡,也不用让客人打地舖。」
「我会找时间盖的。」御驹淡然的点头答道。
「小姐,加盖一间房也不是一天二天就盖得起来,」军枭摇头,话显得比较多。「总得要忙完田里的事。」
「我个人是没关系。带团在各地游走,餐风露宿是常有的事,在火炉前打地舖还是要去谷仓一晚都行。」苏冽尔的微笑非常完美。这句话当然只是说客套的——窝到谷仓去睡的是傻瓜。
闻言,莺音看着他,像是看透了人心般不语,半晌後转头看向阿力金,语带深意的浅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睡在一起。」
***
夜了,阿力金真的到谷仓用乾草和粗布打了地舖,把客厅火炉前的宝位让给苏冽尔。
枕边放置的布包里还躺着没还给对方的头纱,他一想到在那麽近的主屋里睡了倾慕的人,真想一拳把自己揍昏,就不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了。
这时,谷仓的门被拉开了。
就着高窗、门外明亮的双月星辉及油灯光,阿力金瞧见进来的人是苏冽尔,吓得翻起身。「大人?」刚才才正想着的人,现在就出现了,教他心虚的缩了缩身子,害怕被对方发现了他的感情。
「你睡不着吗?」将门半掩,油灯放在门框边,苏冽尔走了近。随手将披风解下抛在一旁,他靴子没脱、问也不问就直接坐到阿力金身边。「我也睡不着。」
一想到晚餐时其乐融融的情境,他的嘴巴就莫名奇妙的发酸。躺在阿力金帮他舖好的被舖,他翻来覆去,心绪不宁。想起那牛似的脸傻笑着,像在他心里挠得他发痒。为了助眠,他决定要来整一整阿力金,不然心里实在是不爽快。
「没,我要睡了。」哦哦!女神啊,请不要让我的心跳那麽大声,不然会被听到……将盖在身上的毛毯紧紧抓在胸前,阿力金想掩盖住因倾慕而起的心跳,偷偷的挪了位置离对方远一点。
苏冽尔瞅着他,倾上身凑近前。为什麽这麽怕我?是看透了我的意图吗?怎麽可能!「我想了又想,原来是因为你身边有那麽美的人,难怪瞧不上我。」
「大人!您说什麽?」又来了!又要逗他了!阿力金的心口霎时有点痛痛的,宁可对方不理他,也不想被戏弄。
「莺音小姐非常的美,」苏冽尔搓搓下巴,邪笑,双眸好似转着什麽念头一样的发亮。「原来你喜欢那样的美人,那我可得加把劲了。」
「大人!您怎麽会这样以为?我怎麽可能对小姐有奇怪的想法!」阿力金急着辩解。就算对方只是在逗他,但他还是不想让对方误会。「这太失礼了!小姐是我的教母,是我必须尊敬的长辈!」
「教母?」本想听对方能编出什麽理由,没想到这个答案还真教苏冽尔讶异了。「莺音小姐是你的教母?你骗我。」
「我没骗您,小姐的年纪比我母亲还大,是我的恩人。」阿力金常听长辈谈起他出生前及襁褓时的往事。「我过逝的母亲在怀我到最後一个月的时候,没法子工作,流浪街头饥寒交迫时被莺音小姐救了。虽然母亲身体强壮,但毕竟在生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所以非常辛苦。幸好有小姐的照顾和接生,母亲才平安的生下我。」
「怎麽可能?莺音小姐看起来这麽年轻。」苏冽尔在脑海里搜寻着在剌托索明宫时读过的典藉。外貌与实际年龄不等同的人,是哪一族的?是幻兽族的後裔吗?
「是真的,小姐至少有一百二十岁了!」
【摘自[BL]风王传(6.3)】
===以下为关[BL]风王传(6.3)的二三事分隔线===
今天要剧透了事的是莺音、御驹和军枭。
莺音是「空.小翼」族的小姐,有族长继承权。
属於神圣精灵王国内的一支,有独立的民族自治体系,视精灵女王为精神领袖。精灵王国因内战灭亡时,莺音的族人也跟着挂光,只剩她还有军枭。
军枭是莺音的远房表弟,没族长继承权,故敬称她为小姐。
为了繁衍这个民族,莺音应该要嫁给他,但她并不愿为了家国大义委屈自己嫁给不想嫁的人(够自私(?)吧~XD),是以军枭也不能强迫她。
御驹是「陆.马类」族的人,孤儿,被莺音捡到养大,是莺音的马夫兼侍卫。
为了身份差别,以及他知军枭爱慕她,是以为了友情,便无意回应莺音的告白,也一直不肯娶她。
所以这三人就耗在那超过一百年。
三人都有化身兽形的异能,但不能兽化太久。其他异能诸如和动植物沟通等都是基本的,但再高深的技能算是没。
之後他们的发展桥段都在故事後面会陆续提到。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