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人引见,得以接了份差事,那名雇主总经由下属传递口信指示,从不现身露面,但曾无意间从代为传话的两人说笑,隐约听出是他们王爷受不了自家王妃,想给她个教训,才安排了这事,如此听来,依稀记得曾听闻西月王妃强抢民男的骇世惊俗,给西月王丢了好多次脸……倒隐约猜得出是当朝哪位王爷,要这番整治自己王妃了。
雇主传信吩咐,将人送往朔月,随意挑间花楼任她卖艺接客,却不得卖身,需随侍在旁保她一身清白,其余全听传信人指示吩咐,翌日,突又派来人传达更为精细的指令,除了随侍一旁护她周全,还得将她每日一言一行如实以笔纸记下,每月月底会指派人来收取,期间也时时刻刻有专人暗中监视,断不可造假谎报。
皇宴当夜,由雇主下属将人掳来,带到皇城门外便由我接应,得连夜将人带走离开曜日,因过了这夜,全城的搜查令禁令会随即下达,到时走不了,只能全凭自己本事从中逃脱了。
那时初见,我策马隐身於皇城门外等候接应,却见她以己之力从两个男人的看守下脱困,劫了马匹便想骑回头路,见她驭马的姿势便知她不懂骑术,但仍是尽力想着法子催动马儿,对那马儿不惜以利物相逼,终将那马惊得撤腿奔去,待自己驭马追上,以轻功入坐她身後的马背上时,倒也不见她惊慌失措,反而乖顺的任我接过缰绳,这才得见她一双小手,掌心勒出圈圈血痕,却没喊半声疼。
接过缰绳,牵过马头转了方向朝城门离去,一路上她也安分得很,没抵抗也没喊,後到了既定的客栈停下,让她将衣服换下,她默不作声,配合的接过替换衣裳,进房里换下华服。
瞧她一身锦缎华服,一头雕花凤钗,翠玉珠坠,雍容华贵,万般娇弱的模样,猜想昔日听来的戏言,确实不假,这女子可能便是哪位王妃,受自家夫君整治,给送了过来。
当她换下一头招摇珠翠凤钗时,却见她使计将一支金钗藏入袖中,扬言让她取出时,她恼羞成怒的将金钗往桌面上摔……事後,我才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一桩演技,弃车保帅,那醒目的金钗成功的让我忽略了另一支银簪的存在。
再以雇主吩咐和她交代了她遭掳的原因和之後去处,她忿忿难平,直逼问着雇主身分,我只得如实告知,至於那位王爷的身分,想必她应该心里有数,不料她却改闹着要去一趟北方王城,不屈不挠,甚至以死相胁,不禁好奇起,她一位西月王妃,到北方王城能作什麽?
初见时便知她胆识过人,精明狡诈,又瞧她如此强求必然有诈,可为求她安份不寻死,只能带她前去,一到王城的客栈暂歇,便见她取出不知何时藏下的银簪,让我差人送去镇北王府,只说送去便能得知分晓,她才愿意任凭处置……难不成这西月王妃和镇北王有着什麽关系?
直到街道上迎来大队官兵人马包围所有出入口,便证实了她确实有诈,自己其实不慎惊讶,只是这重重包围,难以脱身,强攻不得,只能行下下之策……解开她衣裳,见到那刺目的艳红肚兜时,实在讶异,因自己当初备的并不是这鲜明的颜色,便是她又没按吩咐替换,仅能无奈道她没按吩咐做的也不只这个。
那鲜艳的红倒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如雪,这艳红确实适合她,不自觉间竟有些绮念……连忙将手上的粉黄色衣裳替她穿上,待穿戴好衣物,看着眼前虚假的面貌,突心中一念起,伸手除去那张人皮面具,露出底下的花容月貌。
瞧着眼前的娴静睡颜,有些鬼迷心窍的伸手轻抚上那白皙的脸颊,暗咐如此机伶狡诈的绝美人儿,着实令人着迷,但只在熟睡时,最让人省心,如此定论後,不觉间已勾唇一笑。
後将她放回床榻上,拉拢被单,将给她备的人皮面具戴回去,後转过身去戴上自己的,穿好衣袍,待她醒来前,想着该如何解释,也好奇她又会是何种反应。
========
床上的人儿渐显转醒迹象,那双眼睁开时,我起身前去向她如实解释,却见她一脸淡漠,默不作声,猜想她此番恼怒得很,便先退出房内,差客栈里的夥计送上热水浴桶供她沐浴净身,也事先吩咐夥计备妥饭菜,却不料那夥计古道热肠,收拾之余还多嘴几句,将我俩视为小吵小闹的夫妻,句句好言相劝,她闻之,神情显得不耐烦,冷眼瞪去,皮笑肉不笑的将那夥计说蒙了头,那夥计起初听得糊涂,後也听出言下不怀好意,吓得急忙离开。
待她吃完了饭,脸色缓和许多,突来一句问我适才在床旁说了什麽,她都没听清……那适才的满脸淡漠,只是单纯的起床气大?
不作多想,我连忙朝她躬身俯首,一一说清,语毕,她冷着张脸,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似端详着话中真假,我没说假话,自然无惧她质疑的目光,但那目光尖锐冰冷,似若说了什麽不对,便会杀意尽显。
这女子瞧来娇弱无害,却心思深沉,时常安静的默不作声,处变不惊,有些小事不会多问,只需几句话她便能了解现况,想来之前的无理取闹皆是假扮来的,为让人将她视作寻常无知女子,对她少了分防备戒心,这装傻的本事了得,骨子里狡诈得很,也有娇生惯养的脾气,总有着不容许任何人违逆的姿态。
她瞧好一会儿,又细问了几句,回答後,却未见她有半分怒意,冷静依旧,毫不拘泥於此,心里不禁有些诧异,倘若此事换作一般女子,清白贞节事重,早该寻死觅活的。
只见她质疑的目光一转,转为困扰状,语带威胁的利诱劝导着,还不惜将今日得计,领着大队人马,搜上门来的镇北王说成她夫君……倒让我更确认了她是那尽作骇世惊俗之事的西月王妃,在西方领地便时常自毁名节,如今之举又算得上什麽,确实非寻常女子。
我只得几句话敷衍过去,她却又不屈不挠的改口说是我掳错了人,我顺势将这责任推於雇主的下属身上去,堵得她百口莫辩,明示着她再与我争辩也没有用处,瞎猫不是每回都能碰见死耗子的。
闻言,她静了半晌,低叹一声,似是愿意接受了,却又突然神采奕奕的说了句:「不过我们打个商量,我对女人神马的没有兴趣,你改将我卖到小倌馆吧!那里比较刺激!」
……有妻如此,难怪西月王费尽心思,也要将她送出来整治吓唬一番。
========
本该当夜搭上雇主安排的船只离开曜日,却因她的小计延误多时,城里城外种种搜查禁令皆下达实施,如今插翅难飞,她瞧来安分,却依旧找着法子想逃,自然别奢望她会配合,但为今之计,只有与她共商两全之法,我以将她变成伤患蒙混出关作案底,她才老实的提了一计,有她自愿配合,此计自然好,就怕她临时变卦,便激了她一句,她倒神情认真的回:「我若违约,你便当场打断我的双腿!」
听她这麽一句,着实令我吃惊,但仔细想来,这话说得极狠,却万分狡诈,若她真当场违约,引来了官兵注意,立刻获救,到时就碰不着她半分了……这般细想来,我不作声,仅朝她无奈一笑。
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什麽意思,便改扳起了脸,细细分说着她若临时变卦,也得不了好处,所以双方只能各退一步,暂且相信彼此,她给足了诚意和配合,我便不再与她争论讨证。
私下先给雇主的下属传信,通知错过了时机因而受困於此,将改从港口搭船离开……等,如实回报,不待片刻便回了口信,雇主仅回了会处理港口官兵的搜查,倒没过问拖延至今未走的原因,翌日,给她换了张人皮面具,点上哑穴,依她要求扮作姐弟二人,不事先告知她去处,便步行走至港口码头。
港口官兵经过安排,不论她怎麽想引起注意,依旧不被搭理,安全通过上了船,对此,她特别不甘心,还要了我只鞋想丢人,却谁也没砸中,落在边上,後还坚持想将她的女鞋赔给我,瞧她难得殷勤,也不遮不掩的将那点不甘心转移到我这来。
待将她带入船舱房内,见了久候多时的弟弟,心思单纯的弟弟向来讨喜,她见了也喜欢得紧,但那莫名炙热的目光实在诡异,总是用那种目光盯着我们瞧,只觉层层寒意,临睡前定得灭了所有烛火,免她总一脸期待盯着我们瞧。
此後闲来无事,她常与弟弟玩在一块,对弟弟宠爱得很,面对那孩子,她少了许多淡漠和防备算计。
========
十月半,到了朔月国境,依雇主吩咐进了朔月皇城,至於挑选哪间花楼便全由她作主决定,先前百般不愿意配合的,如今倒仔细算计的从皇城内的花街柳巷中,选了间最不起眼的花楼,夜里却如闹事般的找上门,也不惧得罪那花楼的东家,她一眼朝人扫去却有几分气势,纵是那长袖善舞的华贵夫人也让她强势的几句话给堵住了口,只得不先计较得失,将我们迎上楼。
她简单几句话将华贵夫人吊足了胃口後,不再多费口舌,将一切交予我来和华贵夫人共商细谈,便在一旁坐享其成,合约种种规定皆是她所定所要求的,资金有雇主提供,其中与华贵夫人签下的合约,她所提的要求以外,雇主事先要求了共享此花楼一半收入和控管权力,那雇主倒是精打细算,既能於周全之下整治了自家王妃,所支付的庞大花用还收得回去,此番投资,一举两得。
花仙楼自此关门歇业,她领着华贵夫人将花楼上下改装一番,变出了许多花样,她与华贵夫人表面十分融洽,私下却暗自斗法,华贵夫人不甘她独占花魁之位,硬是变方设法的想将自家年轻貌美的姑娘送到她身边,藉此上位争锋头,她也不示弱的一一回挡了去,只挑了个清秀乖巧的小姑娘在旁伺候,认作妹妹,多加照顾。
她关照之下,也不减丝毫戒心,向我嘱咐多加注意饮食用度方面,绝不得假他人之手,那瞧来乖巧的小姑娘也不得轻易小看,放松了去。
在这花楼难分敌我,她仔细防备得很,平日里从不掺进花姑娘间的明争暗斗,不帮衬不搭理,只从容的待在自个房内,她无才无技却占得花魁之位,楼里的姑娘们自然对她颇有微词和妒忌,但她所得银两时常发散出来,久而久之,姑娘们妒忌归妒忌,私下里小打小骂,倒没找上门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