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離婚同居公約 — 5-1牽扯。

袁芷玲很喜欢成为每天早上第一个进工作室的员工。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住的非常近,租赁的套房距离工作室只有两条巷子,而工作室的茶水间里,有冰箱、有烤箱也有义式咖啡机,员工都可以免费享用。她每天上班时只要带着两片从大卖场买来的吐司和一小块奶油,搭配公司提供的义式咖啡,早餐餐费就可以压缩到二十元以下,相当的划算。

工作室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相、当、好。

她尤其喜欢正式上工前,这段宁静悠闲的时光,可以慢条斯理的看看网路新闻,或是做些琐事培养工作的气氛。

大约八点半左右,其他人就会陆陆续续进来,因此她都抢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进来……

今天也是。

墙上时钟的分针才刚刚过八点而已。

袁芷玲将包包和吐司搁到办公桌上,立刻直奔柴序明的办公室。

今天她不是第一个到的。她一进来就听见柴序明的办公室里传来抽屉开开关的声音、椅子滑动的声音,里头摆明有人在那儿活动。

柴序明竟然比她更早?她必需亲眼确认,办公室里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简直不可思议。

拉开办公室门,啊,是真的耶。

「亲爱的BOSS,您不是早上九点的飞机吗?」袁芷玲眨了眨眼,确认眼睛没花。

柴序明从电脑後方略略直起腰,皱着眉头,视线仍然盯着萤幕,看起来不太高兴被打扰。

「那边工作结束了,有事就提早回来。」

「有事?」袁芷玲闻言皱眉,假如公司有事,她怎麽可能不知道?「我们有什麽事?」

柴序明横她一眼,目光又重回电脑。

「不是公司,布儿的爸爸肝硬化住院了。」

「噢,天啊──」袁芷玲闻言惊呼一声。「布爸爸情况还好吗?小布姊呢?她还好吗?」

「还好,只是照顾病人比较累。」柴序明终於将视线转向她,「你等等看看工作室里有什麽紧急的事,需要先处理的就快拿来,我下午三点多就要走了,这几天我每天都会提早上班,也提早走。」

什麽啊,这对夫妻不是离婚了吗?离婚了还得照顾老丈人啊?感觉上……老板离婚後终於比较像个先生和爸爸耶──

袁芷玲挑挑眉毛,不过没有多说什麽。

「紧事的事倒没有,可是有一项邀约,得问问您的意思。」

「嗯?」

「你不在的时候,力仁学长打电话来,说有个学术研究单位打算一组团探险队去南极做研究。他们正在找一个专业的随行摄影,酬劳可能不多,但是为期三个月的交通、食宿、保险,所有费用他们都会负责。力仁学长要我问问你,看你有没有兴趣。」

袁芷玲说完露出一朵灿烂的微笑。

怎麽样?是个很棒的消息吧!

和一般的商业摄影相比,柴序明真正的兴趣其实是在生态摄影和山岳摄影的部份。很可惜的是,单单拍摄各式各样的山岳、河流、动物和天空,定期举办摄影展,并不足以填饱肚子。

可以说,柴序明从事商业摄影赚来的钱,都只是为了谋生罢了。

他内心深处的热情在别的地方,在静谧山岳里,在广袤的草原中,她知道柴序明对这个提案一定感兴趣,他连圣母峰都爬过了,而南极正好是他不曾涉足的领域,假如有人能帮他包办行程所有的费用,等於替他省下一大笔自费经费呢!

可是,柴序明却没有如她预期露出欣喜若狂的模样──

咦?袁芷玲歪着脖子,不解地猜想,这家伙怎麽啦?

「三个月?」

柴序明像是被雷打到一样,静止手边的动作。之後他脖子一歪,阖上眼睛,单手摸着额头,神情痛苦。

太久了,他怎麽能离开布儿那麽久?他的情况不准许,他应该乾脆的拒绝才对。可是……呃呀……

「他们什麽时候出发?」柴序明满是挣扎地问。

「确切日期还没订下来,听说他们还有一些人要找。」她答。

「是什麽样的研究?」

「不清楚,你有兴趣的话,我就请他们寄资料过来。」

「去吧,」柴序明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可怜兮兮的,「先跟他们说我不一定会接,只是了解看看。」

「OK,悉听尊便。」袁芷玲只得满头雾水地点着头,退出办公室。

烦。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想南极的事。

柴序明摇摇头,设法专注在眼前的工作上。

然而冰冷风雪划过皮肤的那股刺痛感,却好几次溜进他脑海。那是一段愉快的回忆。他曾经坐在破冰船上拍摄海上破碎的浮冰,拍到远处看来像毛球般大小的北极熊。牠静静的凝视他,和他彼此对看了好一会儿。最後,他目送牠头也不回的离去,消失在茫茫冰雪中。那天,吸进肺里的空气好冷,冷得他永生难忘。他心满意足的拍下一系列照片,是牠遥远的背影,占据整张照片的比例几乎只比一片雪花大一点,可是牠的姿态、牠的颜色,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柴序明再度摇头,他不该想那些,快要没时间了,三点四十分他就要下班,四点整就必需赶到小颖的学校去。

昨晚他做了一个恶梦,恶梦惊醒,布儿已不在身边。他立刻起身去厨房寻找她的踪影。那场梦很清晰,清晰到她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深植他脑海,他一定要看到她,亲眼确定她还在那儿,一如往常。

那时,布儿正在厨房流理台前煮她的清晨咖啡。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淡淡地回眸瞥他一眼。那张脸很臭,又臭又可爱,小小的脸蛋布满睡痕,眼睛眯到几乎张不开。哈哈,很显然她跟他一样没睡好。

「呼──」

他背抵着门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松了好大一口气。只是恶梦而已,但他仍然很不舒坦,那场梦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

「嘿,你今天要干嘛?」

「我吗?」布霓想也不想,直接了当回答:「正常上班,下班後带小颖去医院看看我爸,然後回家。」

「要不要我开车载你去?」

「不用了,谢谢。」

「可是……如果我想陪你呢?」

布霓没有立刻回答。顿了一会儿,伸手从橱柜上拿出一只马克杯,另一手则抓起咖啡壶,往马克杯里注入咖啡。

她冷淡的耸耸肩。

「我们已经离婚了啊。」不是吗?

「我的父母,你为什麽要去看呢?」他们之前又没见过面。

「严格说起来,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啊。」柴序明跟她父母,更是「没有关系」中的「没有关系」,犯不着牵扯在一起吧~

布霓从头至尾都背对着他,因此,她没看见他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

她当然不会知道,她的回答,彷佛带他重演昨夜那场恶梦──

嗯哼。

是喔,是喔,那如果他非去不可呢?

柴序明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身後,目光炯炯地瞪着她,咬牙切齿。

***

以为离婚就可以轻易摆脱他是吗?那是不可能的!这场战争他已经通盘计划好了,只要有儿子在他手中,布儿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战役的关键就是小颖。

今天他必需比她先「堵」到小颖才行。

下午四点整放学时间,柴序明准时守在学校大门口,目睹一大片「小小兵」从校园的四面八方里蜂拥而出,逐渐漫延到人行道上。

小小兵中,有一颗小萝卜头往他的方向冲来。

「爸爸、爸爸──」小颖兴奋地挥手高喊。

柴序明咧开满意的笑容。很好,人质到手。

「妈咪呢?」他低头看着儿子。

「妈咪叫我先回家写功课,她下班才会回来接我。」小颖脸颊红扑扑的,冬天里特别红润。

「喔,那就回家写功课吧!」

看来时间非常充裕。他们在路上买了两份鸡排,边啃边聊天,说说学校发生的趣事。回家之後,小颖回房间写功课,他则动手洗了一趟衣服,也把家里的垃圾打包好拿出去。

做家事其实没别的,就是顺手而已。现在他只要一有空就在家里四处张望,看到什麽就做什麽。等待布儿下班的这段期间,他吸了一遍地板,也刷了马桶。

他是自己甘愿做这些的,因为如果他不做,布儿受不了就会自己做,他不想让她太劳累,只好多多自己动手。

当然罗,如果布儿能够查觉他的「贡献」,那也很好。

到了傍晚约定的时间,布儿终於回来了。

他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立刻迎上前。

她看见他非常惊讶,明亮的黑眸睁大了些。

「你在家?小颖呢?」

「他在房间写作业,待会儿我开车载你们一起去医院。」柴序明故作笑脸说道。

可惜布霓笑不出来。

她缓缓放下肩膀上的包包,神情有些僵硬。

「我父母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布儿脸色忧郁凝重,抬头望着他的脸,「我爸身体不好,我不想在这时候提起这些。」

柴序明仍然维持着笑脸,耸耸肩。

「那就不要说啊。」

「我不太喜欢说谎。」布霓摇摇头,说:「我妈前天问起你,我说你出国出差了,你不需要过去露脸。」

柴序明还是笑。

「可是现在我回来啦~」

「他们不知道,我只要不提就行了。」

她不说,技术上说来,并不算说谎。

但说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爸妈问起他们的关系,她要怎麽回答?她不太会说谎。

柴序明终於收起笑脸,暂时的。

看来不说重话是不行的了。

「我是小颖的爸爸,你是小颖的妈妈,我们可以分手,但亲子关系绝不会断,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让我认识你爸妈。」

他一整天都在思索对付布儿的办法,他思前想後,反覆推敲,结果发现自己手中最厉害的武器还是小颖。

「除非你想让小颖夹在『妈妈的家人』和『爸爸』之间两面为难,否则你最好让我们彼此尽快认识。还有,你还要尽全力让你爸妈不要太讨厌我,等日後真相大白了,他们才有可能接受我们离婚同居的生活。你必需这麽做,才是真正为小颖着想,懂吗?」

布霓似乎听呆了,一脸凶恶的瞪视他好一会儿,接着,忽然挫败地踱脚尖叫一声。

「啊啊,烦死了──」她根本没想那麽多。

哎哟,发火罗,她有多久没对他发火了?

柴序明忍俊不住失笑。

天啊,他好怀念她抡起拳头,落雨般打在他胸膛上的模样。他宁愿她对他大吼大叫,也比现在冷冰冰的像对待陌生人好多了。

「仔细想想吧,你不觉得现在正是最棒的时机吗?」老人家生病时比较容易心软,不乘现在要待何时?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你不需要准备,真的。」

柴序明嘻皮笑脸的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悠哉悠哉的微笑:「有时候遇到棘手的问题,要懂得顺势而为,放轻松让情况自然发展,好吗?」

放……放轻松个……屁啦!

布霓握紧了拳头,深吸气又吸气,啊啊啊,她超想揍人的。

要是让柴序明见到她父母,她有预感,她一定会後悔。

怎麽办?怎麽办?布霓烦恼的不断伸手按压太阳穴。可恶,离婚之後生活好不容易变得平静,现在她又开始头痛起来了。可恶、可恶、可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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